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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翌日,呂東青依「一皇」的話,早上寅時為他按摩一次,午時一次,晚上酉時一次。在沒事做之時,他就潛心思索一皇那晚口授應敵的招數中的奧妙。

  這樣過了四日,皇甫孤情形依舊,不好不壞。但他卻略有所得,不過有幾招老是連貫不起來,尤其是左掌蓄勢忽然發出傷敵的絕著,總是參詳不出其中道理。

  他白天去買過一次東西,夜間匿居屋中,不聲不響,更不點燈。到第五日半夜時分,突然聽到有夜行人在屋上踏瓦馳過的聲息。他起先還不在意,後來發覺這夜行人似乎在左近搜查似的,幾次去而復回,速度也不快。

  呂東青大感震凜,悄悄移到房門邊,從縫隙中望出去。不久,就見到一條人影疾閃過去,這人影好生眼熟,尋思一下,隨即想起正是第一天晚上所見的夜行人。

  這時呂東青才曉得那天夜裏這夜行人並非沒有瞧見自己,可能是沒有時間和不曾動念要查出自己是誰。今晚忽然復現,分明是有心搜索。不過有一點他想不透的,那便是這夜行人身法迅速輕靈,照理說腳下不應帶出這麼重的聲息。假如他是故意放重腳步,那麼用意何在?

  踏瓦聲忽然傳入耳中,這一回隔得極近。呂東青訝異交集,生怕這夜行人忽然躍下來查看,那時動手的話,一則怕這人是個正派之士,不忍加害,二則生怕動手中驚動一皇,使他心脈中斷。但如果被他發覺的話,勢必須用迅雷不及掩耳之法把他殺死滅跡,免得此人將「一皇」之事傳揚出江湖。

  這座宅院空廢已久,那夜行人在宅前宅後不住兜圈打轉,分明對這座空宅已有所懷疑。

  呂東青心情緊張沉重不堪,暗暗運功聚力,左手拉住房門,決定只要此人縱落院中,他就忽然出去全力襲擊。

  那夜行人的聲息消失了好一會,忽又在近處傳過來,轉瞬之間,一條人影縱落在院子之中。

  呂東青把準備好的汗巾往頭上一蒙,倏然開門縱躍出去,一招「單掌開碑」,急襲敵人。

  那夜行人落地現身,居然也是用青巾蒙住頭臉,身材較常人矮小。此時一掌橫撩,化解敵招,手法功力都極為高明。呂東青疾地撤招縱起,越牆而去,那夜行人也展開身形急急追趕。

  黑夜中但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後,風馳電掣般向東面馳去。

  江南孤客呂東青急走之意,正是要引那不知來歷的夜行人遠離空宅,以免動手時驚動「一皇」。他縱落一塊空地之中,突然止步轉身,那夜行人颼一聲落在他前面數尺之處,向他虎視眈眈。

  呂東青心中七上八下,十分憂慮此人乃是三公手下之人,雙方沉默相對,大約互望了一盞茶之久,呂東青才啞著嗓子道:「閣下追逐不捨,敢問因何原由?」

  那夜行人眼睛眨一眨,也啞著聲音道:「尊駕何故如喪家之狗,漏網之魚,願先聞其故。」

  呂東青大為慍怒,冷哼一聲,道:「大爺是存心先看看你還有沒有同伴,特意走上一程!」

  那蒙面夜行人啞聲道:「原來如此,我沒有同伴,尊駕大可放心。只不知尊駕故意改變嗓音是何原故?」

  呂東青冷冷道:「你呢?你先說!」

  那夜行人緩緩道:「我目下遍地仇讎,所以不得不然,你莫非也因此故?」

  呂東青點點頭,那夜行人接著又道:「這就難了,我們之中勢必誰也不肯先露出面目來歷……」

  呂東青仰天打個哈哈,笑聲中儘是譏誚之意,接著道:「以我看來,你無事生非才是真的,適才的話,只怕是欺人之言!」

  他話聲一頓,又繼續道:「試想你如果真是遍地仇讎,又如何敢這等大膽,極力誘我現身?」

  那夜行人道:「這話有道理,但我另有苦衷……」

  呂東青嘿嘿冷笑道:「大爺可不是初出茅廬之輩,誰信你這套鬼話?」

  他言語間雖是咄咄相侵,但那夜行人居然忍氣吞聲,並不發怒向他動手。呂東青突然迅跨數步,欺到對方面前,右掌急襲過去,口中大喝道:「好小子,真的沒有同伴麼?」這一喝顯然是在情急之下,是以竟沒有掩飾本來的聲音。

  他這一掌手法奇詭,威力之大,無與倫比。那夜行人雙手齊出,左掌疾劈敵臂脈穴,右手攻他腰脅。這一招攻守兼備,快速毒辣,顯然不是庸手。但呂東青劈去的一掌部位怪絕,那夜行人才一發招,便感到無法封架得住,疾忙後退。

  呂東青原式不動,腳下迅急迫襲。那夜行人一直疾退了兩丈七八尺之遠,不但沒有擺脫敵人掌勢,反而更加危急。呂東青運足真力,希望立斃對方於掌下,是以連面上的汗巾忽然掉落也不加理會。

  那夜行人極為危急之際,驀地叫道:「呂兄是我啊……」叫聲中,呂東青的手掌已印上他的胸前,觸手但覺一片軟綿,微具彈力。同時由於他的聲音竟是女性口音,因此立時知道手掌所觸之處,正是這女子胸前雙峰。

  呂東青掌勢急快,撤得更快,猛可又縮回手,尚幸掌力未曾吐出。

  饒是這樣,那夜行人仍然跌跌撞撞退開四五步,才站得穩腳步。她透一口大氣,掀起蒙面青巾,道:「我是杜筠,呂兄你差點一掌把我打死啦……」

  呂東青頓時十分不好意思,歉然道:「對不起,在下如果早知是杜姑娘,絕不敢如此放肆……」

  杜筠面上泛起紅暈,幸而時在黑夜,看不清楚。她立刻轉換這個令人難堪的話題,道:「呂兄,我和皇甫公子約好半夜在城隍廟相見,可是他一直都不來,連今夜已經好幾晚了!幸好今晚碰上你,我開始還疑惑是他……」

  江南孤客呂東青忖道:「皇甫大爺之事,不知應否讓她知道?」口中應道:「我也和公子相失多日,正在耽心他的安危……」杜筠皺眉道:「那怎麼辦呢?他不知到了何處?」呂東青突然心中一震,瞿然四顧。

  辣水仙杜筠見他這等神態,便也凝神查視四周。她雖然查不出一點異聲,但呂東青適才詭奇凌厲的一招使她感到呂東青似是功力比她高強得多,是以不敢妄自議論。

  呂東青咬咬牙,道:「快走,我出來的地方還有人,就是皇甫大爺!他目下業已陷入昏迷中達九日之久,如果被人碰觸或者大聲驚動,就可能長眠不醒!」

  杜筠目瞪口呆,凝瞧住他。呂東青道:「你不會把此事外洩吧?」她搖搖頭,道:「皇甫大爺武功蓋絕人寰,怎會落得這等田地?」

  呂東青道:「此事一言難盡,日後再告訴你,我正需要幫手,小心照顧他老人家,只要捱得過這幾日,生死凶吉就可決定!」

  兩人先後躍起,越屋走瓦,不久工夫,便奔近那座空屋。忽見那座廢宅牆頭處一條人影卓立,呂東青猛可停步,左手疾出,五指如鈎抓住杜筠右臂脈穴之上。

  他沉聲狠狠地道:「你說沒有同伴?哼,哼,我先把你碎屍萬段,剝皮抽筋……」

  辣水仙杜筠脈穴被制,連聲音也發不出,軟軟倚倒在他身上。呂東青怒火中燒,心念一轉,沉聲道:「我先挖掉你這賤人的眼睛,教你一輩子受盡痛苦……」

  話聲中舉起右手,食中兩指貫足真力,緩緩向她雙眼移去。杜筠有口難言,只好閉起眼睛,等候挖目慘禍。

  卓立在那邊牆頭的人突然揚聲叫道:「是什麼人?」口音甚為稔熟。

  呂東青兩指微微一頓,念頭電轉,陡然記起此人口音,正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手下三雄之一的追魂爪金旭。因此更加確定他們是杜筠的同夥。

  但他確定之後,反而遏抑怒火,沒有立即把她的雙睛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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