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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他們眼光到處,已知道怎麼回事。武當婁真人首先凝聲道:「向兄是你暗算他麼?」

  鬼醫向公度詭笑一聲,道:「暗算兩字不敢當,事實上這皇甫維想出手暗施冷箭,被老夫看破詭謀,就在他剛要出手之際,先發制人罷了!」

  無心長老明知鬼醫向公度的話靠不住,但盱衡今晚局勢,尚有那最扎手強敵的生死未曾查明,假如那一皇尚活在人間,則眼下這些人一齊聯手,也未必能逃得這場大難,何況先行火拚,實力有所損折。

  老和尚迅速地閃目一瞥,只見皇甫維欹靠在牆上,似乎已無力站立。當下宣聲佛號,道:「老衲卻以為先瞧瞧那位皇甫公子的傷勢如何為要,不知婁道兄認為此見怎樣?」

  婁真人不能拂他面子,只好道:「道兄說得是,若然皇甫公子未曾喪命,真相就可大白!」

  東嶽掌門人矮頭陀突然哼了一聲,道:「武功出眾之人,行事出手務必講究江湖規矩,否則一方面徒然得到武林敗類之名,為別人所不齒。另一方面武功比他不如之人,對他只能存有懼怕之心而無尊敬之念。這一來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見得能夠光宗耀祖,垂名武林……」

  他這一番話自是對著鬼醫向公度而發,原來自從五嶽台以至今日,鬼醫向公度種種所為,無一不是權謀詭變,只求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是以五嶽的掌門人都對他沒有絲毫好感。不過一來共同要對付外敵,二來鬼醫向公度武功當真高強,是以暫時都對他容忍。

  鬼醫向公度面皮紅也不紅,昂然道:「老夫也贊同矮大師此論,如果皇甫維不是想暗算我,他就不致遭逢殺身之禍了……」言下之意,竟是把矮頭陀的一番話當作譴責皇甫維意圖暗算之舉而說的。

  辣水仙杜筠憤憤望著向公度,但覺此人面目陰險可憎,行事詭詐卑鄙,一時不知應該從何罵起。

  少林無心長老緩步走到皇甫維身邊,正要伸手試探他的反應,突然想起一事,回頭道:「老衲說句公道話,也許向施主自家誤會,以為皇甫公子要對你加以暗算,其實就老衲所知,皇甫施主一身武功已得真傳,若然出手暗算的話,向施主能夠及時發覺,已經十分不易!說到搶制機先,反而把他擊開,只怕萬萬辦不到!」

  鬼醫向公度何嘗不知大家心中有數,而這無心長老這番話弦外之音,不啻點明說已知道是他暗算。但他的確不在乎,只聳聳肩,道:「如果是起於誤會,向某也沒法子。」

  突然有人朗聲笑道:「哈,哈,向公度你以為這一掌就可以暗算得了我皇甫維麼?」

  笑語聲中欹靠在牆邊的皇甫維陡然挺直身軀,輕捷地轉回身軀,雙目如電,掠過每一個人面上。

  這一下不但鬼醫向公度感到十分意外,無心長老等人也無不為之一愕。要知適才皇甫維背後的衣服上,顯示出清晰的掌印,內行人眼中,一望而知乃是被內家上乘高手在背後結結實實地印了一掌。任何人被這等陰毒厲害的掌力擊中,能夠不立刻喪命,已經十分了不起。何況能夠若無其事?

  辣水仙杜筠叫道:「公子你沒事麼?」

  皇甫維瀟灑地笑一下,道:「沒有事,相信鐵劍公子尹世澤聽說之後,也將感到十分意外。」他本是無心提起尹世澤之名,但這話送入別人耳中,卻覺得似乎十分酸溜溜的。

  辣水仙杜筠最怕他提起鐵劍公子尹世澤,連忙閉口不敢言語。

  鬼醫向公度目瞪口呆,想不出皇甫維怎能挨得住他一記隔空透心斷脈的掌力?

  司空表舒口氣,道:「公子果然無恙,那太好了,只不知你們幾位為何不走入室內?」

  皇甫維冷冷望他一眼,迅即移開,表示不願見到他。皇甫維用這種態度對付司空表,登時又使得無心大師等人疑惑不解。

  但司空表卻不動神色,詐作不知。皇甫維道:「我本來對江湖險詐一無所知,但這次出了一趟門,深深感到人心之險惡,所以我特地找到先父遺贈的一件護身寶物金縷衣穿上,方能幸而逃卻一劫……」

  無心長老哦了一聲,道:「原來公子身上已穿著金縷衣護體,無怪絲毫無損。現在可否一同進廳,大家談一談關於令尊之事?」

  皇甫維哼了一聲,道:「我先向大師請問一句話,那就是假如先父在生的話,大師以目下這等高手,敢不敢來打擾他老人家?」

  這句話問得尖銳辛辣,無心長老為之一怔,似乎難以立即作答。

  武當婁真人仰天笑一聲,道:「一皇雖然曾經名震天下武林,號稱無敵。但此一時彼一時,俗語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我們縱是贏不了他,卻也有此膽量來此求證!何況事實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怎會有不敢來此之事?」

  皇甫維想了一下,道:「這話有理,但婁真人這麼一講,我可要請教你一句,那就是當日在五嶽台中,三公現身攔在門外,你好像沒有搶著出去應敵,不知當時何事羈絆住婁真人?」

  他的話問得咄咄迫人,宛如鋒快無倫的刀劍一般,直插入對方心窩。

  婁真人緩緩道:「你責問得好,這個問題這數日來我自己也時時在心中自問,為何我不出去應敵?」

  他話聲忽歇,幾個人都不作聲,等他再說下去。皇甫維見他清癯的面上,流露出痛苦之色,突然間覺得這位玄門得道之士,當真不是那等盜名欺世之流可比,只看他自家對這個問題這等認真,就可知道他的為人。此念一生,陡然對他深感同情,頗以自己提出這個問題而後悔。

  婁真人緩緩道:「老實說,如果要我來會一皇這位頂尖的武林奇才,貧道倒是毫不考慮生死榮辱。但三公卻有點不同!貧道也曾自問如此解說是否真實合理,但卻無法證明,此所以使貧道深感困擾!」

  無心大師道:「婁道兄毋須困擾,在當時也許一時不能把理由說出口,但深心中卻感到理該三思而後行,是以就不立即出而與三公應戰!」

  武當婁真人乃是武當派第一位高手,以他的名望身份,師門榮辱已寄託於一身。是以他對皇甫維提出的此一問題萬分重視,只因皇甫維想得到也說得出口,別的人何嘗不會想到,不過他們不會當面提出質問就是。假如婁真人此事在江湖上被認為是畏怯三公武功,則武當一派的威名,完全被他折墜。此所以婁真人十分重視而不能自安。

  他道:「無心道兄的話雖然不是說來相慰,但佛旨深微,世人罕能領會耳!」

  這時大家都關懷婁真人這個問題,倒輕輕把鬼醫向公度曾否暗算之事放開。

  只聽婁真人長歎一聲,道:「今日縱是會上一皇,但敝派威名,卻已折辱在貧道身上!」

  皇甫維突然縱聲大笑,道:「這等小事,何須煩憂至此。」

  矮頭陀沉聲道:「皇甫公子對此事看法不同,感受各異而已!」

  皇甫維道:「要解決此事,何難之有?」

  婁真人立即道:「貧道願聞公子高見。」

  皇甫維面色一沉,變得極為陰冷,道:「目下三公他們就在此屋後面的一座院落中,婁真人可敢孤身前往,與他們作殊死之戰?」

  他說得十分認真,眾人都齊齊一怔,無心長老道:「皇甫公子這話是否當真?」

  皇甫維冷笑道:「家父最近棄世,他們均是先父舊屬,自然要到此地守靈行禮!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婁真人迅速接口道:「貧道今日能與三公一戰,實在是喜出意外,無心道兄等諸位如果過來,觀戰則可,請勿出手相助,貧道可要試一試師門薄技倒底如何!」

  皇甫維冷冷喝道:「等一下,再答我一句,你為何定要與他們決一死戰?」

  婁真人淡淡笑道:「如果令尊一皇當真已經故世,則三公已是當世無敵高手,此所以貧道毫不遲疑……」說罷,雙腳一頓,身形已破空飛起。

  無心長老望了矮頭陀一眼,道:「三公乃是武林公敵,豈能任得婁道兄孤身犯難?」

  矮頭陀道:「無心師兄的話不錯,貧僧進去把大家請出來,一齊到後面瞧瞧!」

  辣水仙杜筠對那鬼醫向公度實在氣不過,突然嘲聲道:「按理說向公度應該第一個去會一會三公,可是目下婁真人已經去了,他還站著不動!」

  向公度雖是面皮甚厚,這刻也有點受不住,迫近一步,冷冷道:「臭丫頭你這是找死!」

  皇甫維插口道:「只怕未必,就算別人不管此事,但在我皇甫維的地方,也不容你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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