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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轉到一條較為僻靜的橫街,忽然一頂軟轎追了上來,轎簾深深垂著,不知裏面坐著什麼人。那兩名轎夫身強力壯,走得甚為輕鬆,忽然間那頂軟轎攔在他的前面。

  皇甫維只好停步,望望旁邊,既沒有門戶,也沒有橫巷,倒不知這頂軟轎停在前面是何用意。

  那轎簾輕輕晃動一下,彷彿有對銳利的眼光閃過他面上。前面的轎夫突然道:「朋友,請移駕到那邊一趟怎樣?敝上想見一見你。」

  皇甫維心想那轎夫所說的「敝上」,定是轎中之人無疑,只不知是什麼人,居然這等神秘?他好奇心一動,道:「貴主人在那裏?」

  轎夫笑一笑,道:「就在前面的巷子裏,請吧!」這頂軟轎便當先而去,皇甫維跟著,走了數丈,便轉入一條寬闊的橫巷中,巷內有幾道門戶,卻都是後門。轎子停在一道後門,轎夫先不揭簾,卻推開後門,道:「朋友請進去吧!」

  皇甫維毫無畏懼之念,只覺得十分奇怪,因此反而欣然走入門內。

  進去便是個不大的通天院子,院內站著一個五旬左右的人,此人衣著華麗,面目間卻透出一股精悍之色。皇甫維見此人雙臂特長,有異凡人。不覺暗中一笑,拱手道:「可是尊駕約我來的?」

  那華服中年人毫無表情,道:「目前可以算是這樣,閣下貴姓大名?」

  皇甫維坦然說出名字,那中年人便領他進去,一邊走一邊自我介紹道:「兄弟金旭,在江湖上有個外號是追魂爪,其實兄弟近十年來已極少離開保定,也說不上什麼追魂了!」

  皇甫維的確未聽過此人名號,因此只哦了一聲。他們穿過兩間屋子,到了一個花廳內落坐。

  追魂爪金旭微微一笑,道:「請問皇甫兄最近從什麼地方來的?可是從許州府來的麼?」皇甫維皺一下眉頭,道:「你怎麼知道的?」這話不啻承認了對方的猜測。金旭笑道:「皇甫兄眉上的兩顆紅痣,最容易認出來。尤其你和馬君武一道走,這回事誰都知道了。」皇甫維道:「你如果認定是我的話,何必再問?所以我認為你心中尚不敢確定,不能不從我口中證實。」

  追魂爪金旭微微一愕,隨即大笑道:「皇甫兄年事雖輕,但頭腦卻縝密精細。你猜得一點不錯,不知你是否肯坦白告我?」

  皇甫維道:「我不是承認了麼?下面還有什麼問題?」

  「那麼……」他拖長了聲音,道:「那麼馬君武乃是死在皇甫兄手下的了?」

  他見皇甫維點頭,便又道:「皇甫兄不愧是大丈夫行徑,敢作敢當。但你可知馬君武是什麼身份來歷麼?」

  「當然知道,怎麼啦?可是妙手巧匠要找我?」

  「那倒不是,假使我不洩露的話,妙手巧匠耿青一輩子也找不到馬君武的屍身……」他停頓一下,又道:「皇甫兄能夠殺死馬君武,足見武功高強,已可列入武林高手之內了。」

  皇甫維回想一下當時的情形,便道:「這個很難說,當時我是在他不知不覺中先點住他的穴道。」

  追魂爪金旭無端端透了一口大氣,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發現屍首的附近,沒有格鬥的遺跡。那麼敢問皇甫兄,你可是受人之託,要送一件東西給……」

  他突然停口,笑一笑之後,接著道:「你高興不說也可以,但在事先我金旭敢保證的是,縱然你身上懷有任何寶貝,我金旭絕不強行奪走!」

  皇甫維想了一想,覺得這刻正是打聽內幕的好機會。當下道:「這一點倒是無所謂,我確實受人之託,帶一樣東西給鬼醫向公度,這人你認識吧?很好,我老實告訴你,我一直不知那玉盒中盛著什麼東西,只要你把內幕詳細告訴我,也許我把東西給了你也說不定。」

  追魂爪金旭道:「皇甫兄先把那玉盒取出來,讓兄弟開開眼界如何?」皇甫維道:「你既有不放心之意,我就取出來給你瞧瞧……」說時,伸手入囊把那個玉盒取出來,托在掌心。只見金旭雙眼凝注在那玉盒上,過了一陣,才舒口氣道:「不錯,這個玉盒正是武潘安余舫隨身之寶,據說用以裝盛任何東西,過個三年五載,都不會腐壞。此盒名叫『璇璣』,武林中年紀稍大的人,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皇甫維哦了一聲,緩緩道:「這樣說來,這璇璣玉盒之中,定必裝著稀世的寶物了?」

  金旭狡猾地笑一下,道:「兄弟既未見到盒內之物,又不知皇甫兄受託的經過,恕難答覆……」話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不過以兄弟所知,那武潘安余舫在五年前曾與鬼醫向公度等一共好幾個人相約,各各去尋覓一種稀罕的藥物,等大家都採尋到手之後,由向公度負責煉合。這璇璣盒內裝的是不是他所負責的一種藥物,可就不得而知,除非皇甫兄打開瞧瞧。」

  皇甫維把璇璣玉盒收回囊中,突然失笑道:「我替他千里迢迢,送這璇璣玉盒給鬼醫向公度,假如到時向公度打開玉盒一看,內中空無一物,那才是大笑話咧!」

  金旭乾笑數聲,道:「兄弟已把這樁事的內幕說了出來,不知皇甫兄如何裁決?」

  皇甫維道:「你才說了一點,關於鬼醫向公度把幾種藥物合煉成功之後有什麼用途?有那幾個人參加這件事?都是些什麼人等等問題,你還未說呢!」

  追魂爪金旭又乾笑一聲,道:「皇甫兄怎生從武潘安余舫手中取得此盒的?」皇甫維面色一沉,道:「是他親手將玉盒託付於我,金兄難道不相信麼?」

  他想了一下,道:「這也很難說,假如是武潘安余舫親手付託於你,為何皇甫兄絲毫不知道內情?」

  皇甫維差點衝口把武潘安余舫已經慘死在嵩山一座石峰絕頂之事說出來,但轉念之間卻把話忍回,淡淡一笑,道:「這裏面當然另有緣故,暫時不便奉告。無論如何今日承蒙金兄告知內中部份內情,皇甫維甚為感激。」他緩步向門口走去,又道:「我這就去找鬼醫向公度,相信他會說得詳細一點。」

  金旭突然縱到他身前,攔住去路。皇甫維腳步一停,冷笑道:「金兄莫非想不顧諾言,要強行奪取這璇璣玉盒麼?」金旭也冷峻地道:「不敢,不敢,兄弟只要皇甫兄告知武潘安余舫現在何處?他為何要託你送物?」

  皇甫維眼珠微轉,心中突然大悟,暗想看那金旭的舉動,分明是忌憚那武潘安余舫,所以不敢貿然向自己下手。假如他得知余舫已經身死,恐怕早就出手強奪了。

  這一來更感到這事內情複雜,看來縱然見到鬼醫向公度,只恐也難從他口中探知一切詳情。但不管事情內容如何,假如見到鬼醫向公度的話,縱使他不肯說,這璇璣玉盒也得交給他。

  他沉吟一下,緩緩道:「倘若我不肯回答金兄的問題,請問金兄想怎樣對付我?」

  金旭冷冷一笑,道:「皇甫兄如不肯賜告,只要你出得本宅,兄弟自無話說。」

  皇甫維應聲道:「好極了,我就闖上一闖……」話聲中舉步向廳門走去。追魂爪金旭欻然閃開數尺,皇甫維望也不望他一眼,緩步而去,剛剛經過金旭,倏覺腦後生風,似是幾支銳利的尖錐刺襲後腦,來勢之快,極是驚人。皇甫維上身不動,突然反臂一掌拂去。他這一拂之勢顯出手臂柔軟異常,雖是向身後拂去,卻宛如普通人向前面擊出一掌般順手。

  追魂爪金旭驚噫一聲,突然收回特長的手臂,道:「皇甫兄是何人門下?」

  皇甫維目光掃處,已見廳外似乎有不少人埋伏,但也不放在心上,不過腳下已停,淡淡道:「金兄若然瞧不出我是什麼家派,那就不必問了。」

  追魂爪金旭滿面通紅,他這個老江湖不合看輕對方年輕,是以才大意詢問。那知對方口氣雖不激烈,言詞卻鋒利異常。要知大凡這等自命躋身高手之林的人,如若動手間看不出對方來歷,乃是大為丟臉之事。

  廳門外突然有人接口道:「皇甫兄說得對,但總管也不須老羞成怒……」隨著話聲一個人飄飄走入廳來,皇甫維不須瞧看,已知這人乃是贈送鉅款給他的辣水仙杜筠姑娘。而直到這刻他才恍然大悟,那頂軟轎之內坐的竟就是她。辣水仙杜筠輕裝便服,十分俐落,走動時已無環珮之聲。她進來之後,朝皇甫維微微一笑,道:「好一位讀書種子,原來卻是身懷絕技的武林奇士,我真後悔早先沒有考一考你腹中的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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