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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淳于靖乃是一幫之主,洞達世情事務,當下道:「若是只為了此故,可以答應他的條件。」

  他這麼說倒像是為了眼紅這一筆驚人的財富一般,裴淳卻絲毫不作此想,老老實實地問道:「大哥,咱們拿了這銀子有何用處?」

  淳于靖道:「須知你反正只為了拖延時間,此舉一則可以達到這個目的,二則這筆銀子正好充作義兵軍餉,迅速增加聲勢實力。三則這筆銀子數目甚大,朴日昇若是取諸元廷國庫,對元廷財政也大有影響。」

  他乃是從大處著眼,關係不輕。裴淳大喜道:「幸好大哥在場,否則小弟定必貿貿然拒絕了。」

  當下走回原地,向朴日昇道:「朴兄要知一百萬兩銀子數目不少,最好再加考慮。」

  朴日昇心想我今日只要把你們全部擊敗殺死,這一百萬兩銀子還會飛上天去不成?當下淡淡一笑,道:「朴某向無虛言,莫說是一百萬兩銀子,便是項上這顆人頭,也不能使我毀諾背信。」

  裴淳肅然起敬,道:「在下失言了,還望朴兄見諒。好吧!在下接受這個條件。」

  朴日昇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銀折,道:「此折共有銀票一百張,每張支銀一萬,可在天下各行省州府庫中支取。」

  裴淳接了過來,交給淳于靖。淳于靖微微一笑,道:「賢弟且慢說出那件秘密,待愚兄把這一筆財富處置妥當之後方能放心。」

  朴日昇不禁皺一下眉頭,忖道:「瞧來這一筆銀子最少也得損失一半了。」

  淳于靖一招手,趙一悲奔過來,淳于靖把銀票交給他,道:「限在一個時辰之內,把這一百張銀票分送出去,火速提取現銀。」

  趙一悲接過銀折,迅即轉交本幫得力之人,分頭以信鴿傳書之法,送出銀票,窮家幫勢力廣佈大江以南,要在一百個州府公庫支銀,並不困難。

  ▼第四十六章 愛恨是痴

  場中一片靜寂,沒有人曉得朴日昇搞甚麼鬼,為何與裴淳他們默然對立?辛黑姑忍不住叫道:「喂!你到底敢不敢動手?」

  朴日昇沒有回答,欽昌國師卻向她低聲道:「國舅必須查明一事,始能放手大幹,咱們勝敗契機,全靠這一著,但願姑娘深信不疑。」

  辛黑姑因得他提醒而召回北惡慕容赤,使裴淳他們之計落空,當下點點頭,又大聲道:「朴日昇,儘管放心辦你的事。」

  朴日昇向裴淳說道:「那件秘密歇一會再說也不要緊,朴某眼下卻有件事要跟兩位商量,那就是朴某想獨自進宅見雲秋心一面,決不做出任何對她不利之事,只不知兩位答應不答應?」

  正在此時,宅內的薛飛光剛剛得到梁藥王的答覆。她一遣出魔蚤子卓凱傳話之後,迅即奔到後面找梁藥王,問道:「梁伯伯,假使朴日昇到此探視雲姐姐,您老可有法子使她暫時昏迷或其他手段,總要使她在短時間之內,可以不怕驚擾的沒有?」

  梁藥王閉目沉思了許久,才睜眼道:「沒有,現下正是她最危險之時,倘使她突然回醒,神智明白,那就可以抵拒巨大的聲響的驚擾,可是那時候卻最經不起感情的刺激,動輒有性命之憂。」

  薛飛光道:「這話怎麼說?」

  梁藥王道:「這是說她有兩種情形都是各有利弊。一是當她昏睡之時,自然不會觸動情感的,但卻怕任何聲響侵擾。若是有人在房外大叫一聲,她立時陷入魔境而死。另一種情況是她突然恢復神智,這時巨大的聲響對她不生作用。可是若是朴日昇在她眼前,別說有一兩句使她情感波動的話就可以置她死地,就算是默默不語,而他的表情態度使她心動的話,也就無法可救。」

  薛飛光含愁道:「謝謝你,我只好教師兄拒絕他了。」

  她當真聰明不過,一算之下,就推測出朴日昇出場可能是要求入宅探看雲秋心。

  因為這是雙方勝敗的關鍵,這就是說倘若雲秋心在梁藥王回天手段之下已熬過險境的話,則到了危急關頭之時,裴淳這一方的人被迫不過,只好把雲秋心交給他。

  朴日昇一旦把活生生的雲秋心得到手,焉能下毒手殺死?甚至勢必定會和要殺死她的辛黑姑破裂作對。

  這時裴淳這一方的人反而舉足輕重,不管幫助哪一邊都足以覆滅另一方。

  反過來說,假使雲秋心已經不治,裴淳便不須顧忌死守,此時或逃或戰,形勢都完全不同。

  再加上雲秋心一死之後,辛黑姑未必還幫忙朴日昇,這種變化自然十分可怕。

  總而言之,朴日昇必須確定雲秋心還在危險之中,才能放手一拼。

  關鍵全在雲秋心的情況上。

  薛飛光霎時間想了許多計策,最後還是決定拒絕朴日昇入視,使他莫測高深才行。

  她迅快奔出去,但見朴日昇和裴淳邊談邊走,已迫近大門。頓時暗叫一聲「苦也」!全身發冷,曉得裴淳定是已經答應人家探視雲秋心了。

  朴、裴二人踏入大門,屋內之人全都隱起身形,不讓朴日昇瞧出虛實。

  只有薛飛光獨自乏力地倚在門邊,向裴淳嘆氣道:「你已經答應了他是不是?」

  朴日昇笑道:「薛姑娘放心,朴某有誓言決不做任何傷害雲秋心的舉動。」

  他以為薛飛光見他們一同進來便猜出他的心意,所以沒有詢問她怎生得知他要入內探視雲秋心。

  他接著又道:「裴兄已把樊潛公的異能奇技見告,甚願姑娘推薦得見他一面。」

  薛飛光道:「他老人家要見你時,自會找你。」

  她心中連連轉念,這時已決定只好任得朴日昇探視雲秋心,幸好她還在昏睡中,只要他不弄出聲響,就不妨事。

  因此決不可事先說出她醒時的禁忌,以免朴日昇一聽而知雲秋心真正情況。

  三人一同穿過數重屋宇,踏入一座探幽的院落內。

  薛飛光指一指東首一間厚簾密封的房門,示意他進去。

  朴日昇點點頭,獨自進房。

  薛飛光便在窗縫監視他的舉動。

  要知她還萬分憂慮一件事,那就是裴淳答應過為雲秋心陪死,這是雲秋心為了要獲得求生的意志和勇氣,所以向裴淳這樣要求。這使她想到她一旦死了的話,裴淳也不能活著,為了他的緣故,她非鼓起勇氣求生不可。

  薛飛光曉得朴日昇絕對不會加害雲秋心,原因前面已經說過。

  可是萬一朴日昇手眼通天,竟探知這個秘密的話,則他說不定就毀諾背信,先毀了雲、裴二人再說。

  她憂心怔忡地注視著朴日昇的行動,只見他輕輕地緩步走到床前,目光落在雲秋心蒼白的臉上。

  這個一代奇才的面上,突然顯示急劇的表情變化,忽喜忽憂,似愛似恨,眉宇間流露出深刻的痛苦。

  顯然他內心中正捲起一場風暴,因而使他明知薛飛光在窗外窺看,仍然抑制不住他的真情流露。

  薛飛光突然湧起無限憐憫,她當真替這個丰姿俊逸,而又多才多藝的英雄人物,感到十分悲哀和不平。

  以他個人的條件以及目前擁有的權勢,應該是情場無往而不利才對。可是他偏偏被樸實無華的裴淳擊敗,人生何其奇異難解?

  陡然間發覺他完全恢復常態,還微微地露出笑容,似是向雲秋心招呼。

  薛飛光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她敢是忽然回醒了?

  她定睛向榻上望去,但見雲秋心果然已睜開眼睛,微露訝色地望著朴日昇。

  薛飛光頓時頭皮發炸,全身冒出冷汗。心想:「朴日昇但須使她情感波蕩,不論是有意或無意這麼做了,都足以令雲秋心立刻死亡。而雲秋心一死,裴淳為了諾言,也非死不可……」

  她簡直不敢想,更不敢看,失魂落魄地連退許多步,猛可撞到一個人身上,被那人攔腰抱住。

  抱她之人自然就是裴淳,他把她身軀扭轉,見她極是迷惘之態,心中訝異不止,便詢問地瞅住她。

  薛飛光自知心神不定,腦筋閉塞,料事設計之際,定難周密,當即拉了裴淳一同奔出院外,這才開口說道:「事情當真十分不妙,萬萬想不到雲姐姐會在這等緊要關頭回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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