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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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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裴淳所發的笑聲和話聲已恢復辛黑姑口音,又道:「你猜他們會不會察破我的手段?」 慕容赤陪笑道:「不會,姑娘的計謀手段,天下無雙,憑他們這兩個傢伙怎能窺破姑娘的算計?」 這話極盡恭維拍馬屁的能事,而在慕容赤這等猛漢口中說出,便毫無虛偽的意味,實實在在是這慕容赤心中的話。 辛黑姑嗔道:「胡說八道,以他們兩人的智慧,不出十里,便能夠覺察破綻。」 慕容赤忙道:「是,是,小人胡說八道。」 辛黑姑道:「走吧,不然他們回轉來拚命,我可吃不消。」 話聲一歇,兩人先後奔去,瞬息間,失去影蹤。 薛飛光嘆口氣,道:「假使你也像那北惡慕容赤一般的俯首聽命,任她叱喝而又還須恭敬應是,我若見了,當場就得為你難過而死。」 裴淳道:「聽梁藥王前輩的口氣,好像相信她有這等能為。」 薛飛光叫車把式繼續上路,一面道:「正因如此,咱們才須趕快打破黑獄,救出那些被困高手。有了這一股力量,才可以跟她和朴日昇對抗。」 大車走了七八里路,薛飛光不時向外張望,忽見朴日昇和欽昌喇嘛等七八個人騎著駿馬迎面馳來。這一群人之中,有個鬚髮皆白,身軀傴僂的老頭子,騎術甚是精妙。 薛飛光十分注意這個傴僂老人,等他們掠過大車之後,這才鬆一口氣,道:「朴日昇已搬請出他的靠山來啦,可惜咱們沒法查出這位老人家是誰?」 裴淳沉思一陣,道:「朴日昇以先天無極門的武功為主,這位老丈恐怕是先天無極門中的老前輩……」 薛飛光道:「幸而他們匆匆趕路,若是當時曾經對咱們這輛大車起疑,這回迎面碰上,定必攔住瞧瞧。」 裴淳笑道:「他們若見了我,一定認為我就是剛才與他們為難的那個我,自然不肯放過……」 說到這裏,笑容忽收,又道:「他們會不會回轉來搜看大車?」 薛飛光道:「應該會回轉來搜查。」 裴淳大驚道:「那麼咱們趕緊走!」 薛飛光曉得裴淳並不害怕對方,而是為了自己打算,怕對方加害而不能分身保護,微微一笑,道:「你想想看,這輛大車焉能與他們的健馬相比?即使咱們下車躲起來,可是這一群人,個個都是久走江湖的大行家,略一盤詰問車把式,便知道了是咱們兩人。然後展開搜索,咱們絕躲不過。」 裴淳瞠目道:「那麼咱們可沒有別的法子,只好等他們追回來啦!」 薛飛光道:「法子不是沒有,可是別人行得通,你卻行不通。」 裴淳道:「為甚麼呢?」 薛飛光道:「這法子是咱們用點穴手法弄死這車把式,然後躲起來。如此對方一則盤問不出是甚麼人下手,二則不知咱們幾時下車逃走。便不易搜查得著我們。縱然找得到我們,可是他們由於不知車中之人是你,人手一定分散,我們還可以從容擊斃朴日昇的手下再逃匿無蹤。」 裴淳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不由皺起雙眉,道:「真是糟糕極了,這條路果然行不通。咱們身為俠義之士,豈能無辜殺人。」 薛飛光淡淡笑道:「那麼咱們只好等他們回轉了。」 裴淳呆了一下,道:「不如你先下車,讓我獨力應付他們。」 薛飛光道:「此法萬萬行不通,試想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焉能獨生?與其如此,不如放手跟他們拚一拚,好歹也撈回一點本錢。」 裴淳搖頭嘆氣,但一點辦法也沒有。 大車走了一會,薛飛光道:「你不妨瞧瞧後面,我相信他們應該出現了。」 裴淳如言從車後的簾縫望去,只見不遠處塵頭大作,果然是朴日昇那七八騎迅快馳回來。 他急得搓手不已,口中連連道:「這便如何是好?這便如何是好?」 薛飛光泛起笑容,瞧起來甚是頑皮可愛。裴淳本想埋怨她不該在這等緊急之時,還用這等嬉鬧的態度對付自己,然而回心一想,終於沒有言語。 那七八騎倏忽間已馳近到數丈之內,他們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見朴日昇的颯颯英姿,那個傴僂老人的面貌也瞧見了,但見他長得眼凹腮陷,面骨盡露,當中的鼻子鉤曲如鷹嘴,平添幾分陰森可怕的味道。 馬上之人無不以極銳利的目光向大車掃射,一直馳到切近,蹄聲響亮得震耳。 車把式回頭望見這一批人馬,便把大車側駛路邊,讓出道路。他深信車中的年輕男女具有法力神通,尤其是車上的少年來去無蹤,曾經突然現身與這些人搏鬥過,最後把他們駭跑。 他一則以為辛黑姑所扮的人真是裴淳,二則認得朴日昇曾經敗逃。是以心中坦然不懼,面上神色平靜如常。 那七八騎減緩速度,繞車而行,欽昌大喇嘛搖頭道:「咱們不必查看啦!」 他們這等高手,目力極強,雖是不能透視車簾,可是大車駛行之時,簾子搖晃不定,總會現出縫隙,而他們也就從這些偶爾一現的縫隙中,看得出車廂之內坐著一男一女,並非空空無人。 一個黑衣大漢應聲道:「既然已到了切近,何妨挑簾一瞧?」 那白髮鷹鼻老人毫無表示,漠然地眺望遠處。 薛飛光縱是胸有成算,可是際此決定關頭,面色不禁變得十分沉凝緊張。她瞧見那老人的神情,暗覺奇怪,用手肘碰了裴淳一下,正要開口。突然間,嘴巴被裴淳的手掌掩住,做聲不得。 她登時會意,向裴淳點點頭,裴淳才移開手掌。薛飛光悄聲道:「阿淳,我彷彿見到許多人圍繞在旁邊,你瞧瞧是甚麼回事可好?」話聲微微發顫,似是十分驚慌一般。 當她開口之時,裴淳便現出焦急的神色,及至她這麼一說,頓時鬆口氣。 那鷹鼻老人低哼一聲,收回漠然的眼光,落在朴日昇面上,瞧他如何取決。 朴日昇微微招手,眾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從容道:「咱們挑簾瞧上一眼也無不可……」話聲未歇,那勁裝大漢立時迫近車邊,伸出鞭子挑揭車簾。 他的鞭子伸出一半,忽然被一條黑影纏搭住,再也送不出去,原來是朴日昇以鞭絲纏住他的鞭子。 朴日昇又道:「但咱們是何等身份之人,出手焉能落空,以致貽笑江湖。國師既是認為此事沒有嫌疑,咱們立時就走!」 他一鬆鞭絲,當先縱馬馳去。那鷹鼻老人跟著催馬,說道:「日昇這一手高明得很,而欽昌國師智名滿天下,也不負這等盛名!」 那黑衣勁裝大漢略一遲疑,便也隨著眾騎馳去,竟不敢私下挑簾查看。 蹄聲遠遠消失之後,薛飛光才透一口大氣,道:「這是我平生最兇險的一場鬥智!」 裴淳道:「我真不懂你和他們的腦筋是如何動的?」 薛飛光道:「我這一場取勝的關鍵有二,他們只推算得出其一,卻算不出第二個關鍵。第一點便是我們的大車與他們人馬碰頭之後,大凡略有頭腦之人,定必怕他們回轉來搜查,因此若不是催大車快走,就是離開大車,在荒野中藏匿。事實的發展是咱們既不催車,亦不曾藏匿。那麼,欽昌大師便會考慮到咱們會不會擺空城計,故意如此。」 裴淳道:「不對啊,他只要想得到這一點,決不會輕輕放過咱們,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 薛飛光笑道:「這就是第二個關鍵所在,憑欽昌喇嘛的智慧,也不由得疏忽了。此一關鍵是朴日昇此人身份與眾不同,又自視極高,以他的膽識氣魄,若然推算之下,認為此車沒有敵人,他決計不准手下挑簾瞧看,免得被天下之士看輕。我看準了這一點,才敢搏上一搏。事實上咱們也沒有別的路可行了。但欽昌喇嘛不曾想到朴日昇身上去,一時疏忽,遂判定任何人都怕有人出手挑起車簾,所以決不敢使用空城計。由此推論,大車之內不是敵人已經十分明顯。」 裴淳搖頭道:「這到底太冒險了!」 薛飛光微微一笑,心想要贏得欽昌這等智者,焉能不冒大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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