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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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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輪到裴淳迷惑不堪,心想那樊祖師縱是武功高深無比,查聽出我的聲息,可是怎生得知我的姓名? 那兩人已經施禮離開,五個人紛沓的步聲漸漸遠去,裴淳這才驚醒,大步向廟內走去,暗想只要入廟會見這樊祖師,疑團自然能破。 破廟之內殘破不堪,但還算乾淨,一個寬袍博帶的人站在一角,烱烱有神的目光投注在裴淳面上。 此人年約四旬上下,相貌清秀,特別修長的雙眉和深邃靈動的眼睛顯示出為人聰明穎悟,還有寬闊飽滿的額角也是智慧過人的特徵。 裴淳茫然的打量對方,那人緩緩道:「我姓樊名潛公,雖是時常行走江湖,但卻不算是武林人物。」聲音低沉有力,顯然此人自信力極強。 裴淳抱拳道:「樊老前輩怎知道在下躲在廟後,又怎知在下姓名?」 樊潛公含蓄地笑一笑,說道:「說穿了便毫不稀奇,要知引你前來的五人乃是山人特地佈置的。」 裴淳恍然道:「原來如此。」 樊潛公又道:「山人說過不是武林中人的話,裴兄想必不甚明白?」 裴淳道:「是啊,在下聽那五位兄台提起二十四凶穴,又涉及一些十分深奧的口訣秘語,而先生還說不是武林之人,教在下好生大惑不解。」 樊潛公道:「山人雲遊四海,自然也有些技藝餬口謀生,其中最擅長的是占卜之道,此外旁及星相堪輿之學,剛才那幾人都是堪輿家,曾得山人的一個門徒指點,是以尊稱山人為祖師。」 所謂「堪輿」便是相地之術,古人營葬先人,極是重視此道,因此地師甚多,裴淳聽了不禁啞然失笑,道:「原來他們說的二十四凶穴等絲毫與武功無關。」 樊潛公緩緩道:「裴兄可想知道山人設法引你到此相會的原因麼?」 裴淳道:「當然想知道啦!」 樊潛公道:「山人有一件事要請裴兄幫忙。」裴淳哦了一聲,心想這樊潛公瞧來不似壞人,只不知他何事要自己幫忙? 他是個守信重諾之人,因此不敢貿然回答,樊潛公又道:「這件事果然值得裴兄仔細考慮,山人先說出來,以供裴兄參詳。」 他暇豫地步出破廟,在朝陽籠罩之下,這個寬袍博帶之人似是更加神秘。 樊潛公等到裴淳跟出來站定了,才道:「山人想請裴兄殺死南奸商公直,你瞧此事使得使不得?」 裴淳大吃一驚,道:「要我殺死商大哥?他的武功甚是高強,在下恐怕有心無力。」 樊潛公道:「當今武林之中,相信只有你才能取他性命,別的人都不行。」 裴淳茫然道:「為甚麼我能夠呢?」 樊潛公道:「內情恕難奉告,總之裴兄若是有意殺死商公直的話,定必馬到成功!」 他轉眼望向碧朗長空,沉思片刻,又道:「山人和商公直之間的仇恨如高山大海,非把他殺死之後才能安心做人……」 裴淳素知商公直仇人遍天下,如此也不覺得奇怪,不過立刻卻感到甚是尷尬,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過了一陣,樊潛公從沉思中驚醒,微笑道:「裴兄今日不必給我答覆,但山人深信總有一日你會願意幫我這個忙,現下你可向東南方走,自然會碰上你想見之人。」 這正是前赴「三和鎮」的方向,裴淳微感驚奇,心想:「他怎知自己要到三和鎮謁見李師叔?」 樊潛公尋思片刻,又接著道:「但這也是你大難臨頭之時,你將死去數日之久,然後活轉來,可是這一次短暫的死亡,卻使你躲過不久之後更兇險的災難!」 裴淳聽得糊里糊塗,問道:「人死還能復生麼?」 樊潛公道:「人死自然不能復生,可是你卻能夠,這一點連山人也感到十分奇怪。」 裴淳覺得難以置信,可是也不好意思怎麼說,當下微微一笑,道:「那麼在下這就動身向東南方走去。」 樊潛公搖頭道:「不行,你若是埋頭趕路,勢必失去碰見那個想見的人的機會。況且,那人正遭遇急難,急需你的馳援。」 這話把裴淳駭了一跳,暗想難道南奸商公直大哥已經動身去找李師叔,有意加害於他不成?抑或是李師叔的其他仇人,由於最近得知李師叔的武功已失,所以趕去報仇?這都是極有可能之事,裴淳一念及此,登時心神大亂,恨不得馬上放步奔去。 樊潛公緩緩道:「裴兄也不必著急,既然碰上山人,決計不會誤了你的事,這也是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要知若不是天意安排山人找你幫忙,你休想知道那個人遭遇危難。」 他說得如此玄妙,倒教裴淳不知道相信還是不相信的好,不過那樊潛公低沉有力的聲音卻使他減去了不少疑惑之心,也沒有早先那麼慌亂。 他終於忍不住問道:「樊先生可知道遇難之人是誰麼?」 樊潛公道:「此人是誰我沒有用心推算,但加害於他的人,其中有一個是南奸商公直!」 他一提起商公直的名字,便不知不覺露出咬牙切齒的神情,可見得他們之間的仇恨當真是有如高山大海。 裴淳心頭一震,道:「大凡害人之事,商大哥多半有份,這個人……唉……」這一來他縱想不信也是不能,當下又道:「還望樊先生指示明路。」 樊潛公道:「咱們先把話說得明白,要知你若是不得山人指點,決計碰不上商公直他們,那時雖然你想見之人遭遇了不測,但你本身卻可免去一場災難,目下山人指點了你,固然你救了想見之人,可是也因而碰上危難,這個關鍵你須先想個透徹,免得日後怨我。」 裴淳接口道:「樊先生不必多慮,在下決不後悔怨怪先生,只有感激。」 樊潛公道:「那麼這一回救人之時,最好順便把商公直殺死,免留後患!」 裴淳沒有說話,樊潛公也不再提這話,凝神想了一想,才道:「你此去百里之內,定必經過一座村莊,這座村莊叫甚麼名字很難確定,只知道村子很大,約摸有數千戶人家。」 他停住尋思,裴淳暗暗皺眉道:「這麼一處地方可真不容易找尋。」 樊潛公好像知道他心中的念頭,接口道:「也不算十分難尋,因為這座村莊右側有道河流,有舟楫之利,往來甚便,因是非常興旺,大路離那村莊不過里許之遙,只要留心一點,便不會錯過了。」 至此已開始說到要緊之處,裴淳更加凝神聆聽。 樊潛公道:「你將在靠近河邊之處見一座高樓,那個遭難之人就在樓內,時間應在後日午時可解決一切。山人還有一個密封的柬帖給你,到了你計窮智竭之時,打開柬帖一看便知。」 裴淳但覺整件事越來越發神秘古怪,這人說自己最擅長占卜之術,難道真的能夠先知?若是真的能夠知道過去未來,則在他手中還有甚麼不能解決之事? 一時之間只想得他頭昏腦脹,樊潛公交給他一封柬帖,道:「裴兄走吧!明日午時便見分曉,將來山人自會找到你,與你商談殺死商公直的問題。」 裴淳茫然走去,走出老遠之後,這才想到一個大大的疑問,那就是地點既然在百里之內,以他的腳程,絕無可能要走兩日兩夜之久,因此他應該迅快地走?抑是慢慢地走?若是走得太快,過了頭怎麼辦? 回首望去,那座破廟早已不見,他遲疑一下,驀地啞然失笑,忖道:「我難道真的完全相信他的話麼?說不定這是辛黑姑或朴日昇做下的一個圈套,我還是不要理會,放盡腳程趕去瞧瞧李師叔是不是無恙在家,一切便可見個分曉。」 此意一決,立時加快腳步,一路上偶然休息打尖喝水,不必細表,到了下午申牌時分,已堪堪趕過百里路程。沿途他並不曾留意瞧看,因此也許有那麼一個村莊已經拋在後面,但他已決意不管,所以也不放在心上,這時,他感到睏倦地在一個市鎮內停住腳步。 原來他在莫愁湖畔的英雄宴上激鬥了不少高手,真力耗費甚多,其後又陷入辛黑姑的陣法之內,不但連連奔走,其間也曾動手,此後一直不曾休息。而今日的長途跋涉,也沒有好好歇息過,倘若他不是一身精湛武功,換了旁人,這刻早就躺下不能動彈了。 裴淳盤算之下,認為保持體力還是要緊之事,否則萬一碰上強敵,豈不糟糕?當下在鎮上飽餐一頓之後,便趁蓍暮色鑽入一間低矮房舍之內,那原是堆放柴草的破屋,他倒在乾草堆中,片刻間已然酣然入夢。 隔壁傳來低沉的吆喝和說話之聲,過了個把時辰,人數似乎越來越多,漸見吵鬧。 突然間一聲大喝把裴淳駭醒,他隨即弄明白乃是不少人在隔壁聚賭,正在呼蘆喝雉,甚是熱烈。 他翻個身,正要再睡,驀地一陣喧嘩騷動的聲浪,使他不由得注意聆聽。 一個粗啞嗓的叫道:「甚麼?潘小二你也來插上一腳!」同時之間又有許多人發出驚異之聲,是以不問可知這個潘小二是個十分老實勤儉之人,才會惹起這麼多人的驚訝。 一個怯怯地聲音道:「我……我只是來瞧瞧……」 哄笑聲中,那個粗啞嗓音的人道:「這也使得,你想開眼界的話,這附近百里之內,唯有到這兒來算是走對了地方。」他略略一頓,又道:「小二哥你居然來了,實在難得之至,我青面虎劉老大定是要交好運啦!你身上帶得有銀子沒有!」 潘小二怯怯的道:「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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