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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沈神通絕對不是愛講廢話的人,這一點李大通也敢保證,所以他才肯耐心聽下去。

  「他們麼?就像這四位大哥,身上有黑毛,都只穿褲子而沒有上衣。」

  李大通聽了登時感到做了傻瓜,所以全身血氣上衝,與此同時也提聚起全身功力準備出手,這真像是見鬼似的不敢相信不能想像之事。孫子王八蛋才想得到這個貌美如花年紀還小的侍婢,居然能於無聲無息中收拾了十個「獸人」。

  現在李大通唯一想知道的是,這個女孩子用甚麼手段用那一門那一派的武功,竟能夠一下子就撂倒十名獸人?而且連一點聲響警訊都沒有?

  沈神通好像「看」得見他腦子裏的疑問,笑一笑說道:「你要不要我回答你的問題呢?李大通先生。」

  「假如你肯告訴我,請說。」

  「我不說,我只不過使你明白而已。」

  李大通忽然感到十二萬分不妥,回頭一望,果然看見四名獸人已無聲無息倒下三個(無聲無息)。如今只剩下一個,卻像白痴一樣望住美麗的李紅兒。

  嚴格地說,那名僅存的獸人並不是望住李紅兒的人,因為他只痴痴望住李紅的的「手」,全然不轉動眼睛看她的臉蛋身體等其他部位。一隻手自是不能代表李紅兒整個人。

  李大通不但看得見她整個人,還發現她另一隻手拿著一枝尺許長黑黝黝的圓棒。李大通雖然不知道那支短棒就是神手幫三寶之一的「電棒」,卻知道一定不是對他們有益的東西。

  他果然沒有猜錯,那李紅兒只用短棒輕輕碰那獸人一下,輕得連嬰兒也肯定不會受傷。然而那麼強壯獰惡的獸人,卻好像紙人一樣無聲無息倒下了。

  沈神通聲調比剛才更為輕鬆悠閒,說道:「李大通,現在你親眼看見,應該很明白了?」

  「我還是不明白,因為那枝短棒就算含有無雙劇毒,就算碰一下就可以要命。然而那女孩子拿在手裏為何又沒事呢?」

  沈神通的答案不是言語,而是隨身奇門兵器金鎖鍊。因為他已從對方肩部(這時李大通因已轉身望住李紅兒,所以乃是背對著沈神通)以及腰腿等發力部位,發現細微的異常動作。

  別人大概連「異常」也發覺不到,而沈神通不但能發現,還能夠知道所謂異常動作是甚麼意思。所以他拿出金鏈,比李大通風車一樣轉回身子刺出的長劍快了一點,恰好擋住了第一劍。

  這時他才有機會用嘴巴回答:「這枝短棒叫做電棒。」

  一共才說了八個字,李大通的長劍卻已接續疾刺了十六劍之多,一時漫天匝地皆是劍影,每一劍所取準的部位都是刺中必死的大穴。

  沈神通的金鎖鍊化為幾十條金蛇,盤繞飛舞,使對方每一劍都只能刺中金鎖鍊而不是他身上的大穴。

  李大通厲叱聲中,一個觔斗從對方頭上翻過,手中的劍前六後五又是一十一刺。所謂「前六」就是他觔斗剛翻起之時,由前面刺了對方六劍,而「後五」則是觔斗翻到對方身後時疾攻了五劍之多。

  他的劍法完全以直刺為主,每一劍都快逾閃電全無花巧,可以形容為「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只要有空隙或者「可能」有空隙,劍尖便已嗡然刺到。

  事實上他的直刺劍法並不死板,那是因為他本身迅快移動,使得空間方位有了變化,這麼一來他的劍刺出時角度亦大有變化。

  沈神通雖然一一封住比毒蛇還可怕的劍尖,但表面上已顯出有點手忙腳亂樣子,連旁觀的李紅兒也禁不住驚叫道:「老爺小心!」

  任何人在閃閃劍尖之前都一定會很小心,所以李紅兒叫也是白叫。假如沈神通已經到技窮力絀無法應付的話,小心又有何用?

  卻見沈神通手中金鎖鍊旋舞幻出一圈光華,「嗆」一聲捲住敵人長劍。在李大通來說這是一個觔斗打過去的第十二劍,此時長劍雖被纏捲住,但他心裏並不驚慌。因為就算長劍已不能再遞出刺入對方心臟,至少還可以抽回來繼續攻擊。這道理就等於沈神通空手抓住一條滑溜溜鱔魚一樣,自是困難之極。

  然而李大通卻發現手中之劍不但不能再向前刺出,並且也不能掣回,也就是說這口又薄又利的長劍,居然被一條相當粗的質料堅滑的金鎖鍊綁住!

  本來不可能的事已變成可能,李大通現在才真正明白「內力」的可怕。因為沈神通顯然全靠極精純深厚內功,發出奇怪難測的威力──居然真能用一條金屬鍊子綁住鋒快劍身。

  他更想不通的是沈神通這時還能微笑,還能慢條斯理地說話:「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學這類殺手劍法。」

  李大通聽見自己用難聽的聲音問道:「為甚麼?」

  「因為這類劍法太冷酷太殘忍,當你拔劍當你利劍離鞘之時,你全身每一分精力都用上了,這樣雖然很有效率,可是你不是贏就是輸,不是活就是死。」

  「如此豈不痛快?」

  「雖然可以稱為痛快,但每個人卻只有一條性命,你永遠只能贏不能輸,因為你輸不起。其實任何人都輸不起,但問題是你怎能永遠都贏?」

  「我現在已經輸了,但我似乎還活著。」李大通冷笑道:「你內力之強的確出人意料之外,可是現在你只能困住我。請問我死了沒有呢?」

  「我正要告訴你這一點,你事實上已經死了。」

  李大通搖頭道:「我可以鬆手棄劍,然後或是再拚或是逃走,所以事實上我未死。」

  「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再講也沒有用,你試試看便知道了。」

  沈神通的話誰敢忽視?何況他目下已佔了上風,無論從那一個角度看,他似乎沒有吹牛恐嚇之必要。

  李大通心中不禁為之迷惘了一陣,才道:「如果情勢允許,我想多問幾句話。」

  「可以,你問。」

  「我有兩個疑問,假如得不到答案,只怕死了也不瞑目。」

  「好,我不妨告訴你答案。」沈神通居然不必詢問對方有那兩個疑問:「你第一個疑問必是有關你自己的生死安危。」

  李大通用力點頭。沈神通道:「那麼我反問你,假如你不是一直用足內力抵拒我,你猜會有甚麼情形發生?」

  李大通道:「大概首先是我的劍忽然斷為幾截,同時我也腦漿迸裂而死,因為我知道你的金鎖鍊可以掃裂石頭,我的腦袋自是遠比不上石頭堅硬。」

  「很對,但你若是一直暗運內力相抗,遲早又有甚麼情況發生?」

  「我不知道,但假如我贏了,我敢保證死的是你沈神通,而不是我。」

  「假如像現在你我都相持不下,可是我這邊還有一個紅兒,她若是拿電棒戳你一下,你還能不能跟我相持下去?」

  「那當然不行!」李大通迅速轉一下眼睛,發現李紅兒已經移到戰圈邊,這等情況自是大大不妙。「我可想不到你沈神通還要別人幫忙。」他大聲抗議,又說:「憑你沈神通聲望,怎能做出這事情?」

  「你既然這樣說,我暫時不做就是。但請注意我只是『暫時』不做而已。現在我似乎應該回答你第二個疑問了。」

  「啊,是的……」

  「我希望你不至於忘記第二個疑問是甚麼?其實這個問題更顯明易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何不急急趕去侯橋鎮?」

  「對,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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