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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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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正直忍住氣也捺住心中焦急,笑道:「對,對極了。我十二分贊成這種作風。做人做事老是匆匆忙忙有甚麼意思呢?」 「這就對了,不過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沒有法子還表現得這麼從容輕鬆。所以我說你道行比我高,一點也沒錯。」 「我為何要十分匆忙?就算沈神通來到此地,他似乎沒有理由會對我怎樣,你難道不同意我的看法?」 「同意極了。」朱慎微微而笑:「尤其是我更加同意,因為你是個燙手山芋,假如我能夠把你拋回沈神通手上,我的確求之不得。」 「我為何是燙手山芋?」 「有三個原因之多。可惜我最多只能告訴你兩個。」 「兩個也比一個都沒有好,請說。」 「第一個原因牽涉到一個女人。你心裏一定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吧?」 「我知道。」陶正直道:「那女人是馬玉儀,就是沈神通的小老婆。可是老天爺可以作證,我根本未見過她,也不知道她在何處。」他嘆口氣,又道:「我明知不可能,但我還是希望你相信。」 「我當然相信。」朱慎聲音毫無調侃開玩笑之意:「因為沈神通老早已得回馬玉儀,所以如果你知道她在那裏才是怪事。」 陶正直真的吃一驚,好像被人敲了一記悶棍:「那麼你說的女人竟不是她?但除了她之外還會是誰呢?」 朱慎笑一笑,道:「是你最親密的人,事實上可能並不真的很親密,不過在名份上她卻是的。」 「麻雀?」陶正直衝口而出,因為麻雀在名份是他妻子,當然算得是最親密之人:「她跟沈神通或者跟你有甚麼關係?你們有沒有想到向一個丈夫索取他的妻子乃是既不合理又不合法的事情?你們有甚麼權利這樣做?」 朱慎道:「我只管告訴你有這麼回事,同時要你寫封信叫嚴家放人。別的我都不管。這封信寫不寫呢?」 陶正直沉吟一下,才道:「奇怪,麻雀的勢力好像很大,所有幫助她偏袒她的人都是夢想不到的。這封信我可以寫,但你知不知道她已有了孩子?」 朱慎道:「我當然知道。那天我在嚴府親耳聽到的。可惜那時候你還未到達嚴府,亦還未見過麻雀。」 他的話背後意思有如白紙黑字那麼明顯。既然那時候麻雀已經懷孕,而陶正直尚未見過她,那麼這個孩子當然不可能是陶正直的,至於孩子是誰的卻沒有任何暗示。 陶正直褪下左手無名指上一枚鑲翡翠指環,拋給朱慎,道:「這是信物。嚴溫見了一定肯放人,絕對不會囉囌。」 「很好。」朱慎一面收起翡翠戒指,一面不由得想起麻雀圓而可愛的面龐。沈神通這樣安排,能不能使尚在青春年華的小麻雀得救?她坎坷崎嶇的人生會不會從此變為平坦?目前也不能夠回答這個問題。所以朱慎又道:「第二個原因,則牽涉到一個男人。」 「這個人我一定不會猜錯,是不是何同?」 「對極了。我怎樣才找得到何同?」 假如這句話是由沈神通詢問,陶正直便可以要挾換回某些利益。但朱慎並非直接捲入漩渦的人物,對他要挾的力量就減少了一大半了。 陶正直考慮一下,說道:「在天津衛城裏某個地方,用一個訊號就可以使他出現見面。但我若是告訴了你,對我有甚麼好處呢?」 朱慎笑一笑,道:「好處太多了,至少沈神通會立刻打消了非殺死你不可的決心。」 誰也會使用虛言恫嚇的方法。不過陶正直親自經歷得知那金算盤預早佈置的妖人,卻也忽然間變成飛灰炸成粉碎,可見得沈神通真有神鬼莫測手段,目下真不知有多少一流高手暗中幫助他? 所以最聰明的方式是,寧可相信沈神通有足夠幫手可以殺死任何人──包括陶正直本人在內。於是陶正直很聰明地說出地點和暗號,然後苦笑等待下文。 朱慎沉默了片刻,忽然把藏在背後的左手移出來。 只見他手中握住一把刀,正是沈神通扔掉的那把「悲魔之刀」。 「我的刀法還過得去。」朱慎說:「另外還有一把更可怕的劍握在武當高手司馬無影手中。司馬兄替我掠陣,他和我一樣都想知道你怎樣應付悲魔之刀?這就是第三個原因了。」 陶正直一看見悲魔之刀就從心裏發出寒顫。他雖然已知道此是這把寶刀的神秘力量,卻沒有法子抗禦消解。所以如果出手拚搏,後果將會如何好像已不必猜疑測度了。 他發出呻吟似的聲音,道:「朱慎,你太不公平了。我已經充分合作,你們怎可以用這種手段對付我?」 朱慎說道:「你真想聽聽我們的意見?」 陶正直自是聽得出話中有話,連忙道:「是,是,當然是真的。」 朱慎道:「我和司馬無影意見相反。他認為你一定逃不過一定敵不住悲魔之刀的神奇威力,這一點我也同意。我所不同意的是此刀在我手中恐怕沒有甚麼威力,這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你要宰一頭老虎跟宰一隻狗情況當然大大不同,你宰狗一定沒有問題,但對付一頭猛虎有可能反被老虎撲殺。無論如何這悲魔之刀的神秘力量一定可以剋制住你,只不過必須在某些人手中才行。這就是我們的意見。」 陶正直心中嘆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朱慎實在是極之可怕使人頭痛的人物。因為對付這個人,他一切謙卑諂媚偽裝詭計完全使不出來。由開始到現在朱慎處處比他更謙卑,一直宣稱比不上他。對這種人你還有甚麼法子可以使他驕狂自大呢? 「既然你們想殺死我,何須找各種理由?反正我已沒有利用價值。動手吧,朱慎。我臨死前的詛咒就是希望你和司馬無影將來都死在悲魔之刀下。」 朱慎仰天長笑一聲,神態忽然由拘謹卑恭而變得十分曠達威猛。笑聲持續了好一陣才停止,但寶刀已經出鞘。 陶正直又一次強烈感到心寒膽顫的滋味。而且顯然這一次所感受的威脅比之刀在岩島健手中嚴重可怕得多了。 朱慎朗朗喝道:「陶正直,我可以發誓我真想一刀砍掉你的腦袋,只可惜沈神通這個人太婆婆媽媽,他堅持不讓我這樣做,除非你欺騙我們。」 陶正直已看見了生路,心中大喜,忙道:「我甚麼時候欺騙了你們?」 朱慎瞋目叱道:「閉嘴,你小心聽著,如果麻雀帶不出來,如果找不到何同。我朱慎定教你濺血五步。」 陶正直應聲道:「若是如此,我自己割下首級雙手奉上。」 這種對話若是出諸一般人口中,可能變成無意義的恫嚇以及油腔滑調。但朱慎和陶正直是何等人物?論武功俱屬時下高手這還不說,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才智心計江湖經驗等亦屬高手,所以朱慎的話除了表面上很兇狠之外,其實也已說明要暫時軟禁對方之意。否則陶正直拍拍屁股一去,天涯海角上那兒找他?如果找不到陶正直,再狠十倍的話也沒有半點用處。 陶正直的回答則已暗示答應暫被軟禁的條件。要是他不肯屈身於對方勢力範圍之下,不論發生甚麼事他都沒有必要割下自己腦袋,而且如果未來大家不是還在一塊兒的話,他就算割下腦袋,卻又奉送給誰呢? 朱慎開口時神態聲音都雄豪奔放之極,可是眼睛卻射出謹慎小心神色:「很好,咱們的交易算是談成了。在我提出用甚麼方法暫時留住你之前,我先問你幾句話。」 陶正直道:「您請。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的態度以江湖術語說就是夠「光棍」。凡事贏得起,也輸得起,輸的時候絕不拖泥帶水的,這就叫做「光棍」。 朱慎眼中仍然露出謹慎神色,一分一毫也不放鬆也不疏忽。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極嚴密防備,也可見得他對陶正直這個人是作怎樣一種衡量估計了。 「你的武功至少得到五派以上真傳,另外還要加上巫山神女宮的暗器絕藝。這是沈神通告訴我的,如果他沒有看錯──當然也很少看錯──那麼連白痴也知道你是極危險極可怕的人物。」 陶正直泛起苦笑,攤開雙手,道:「我這麼厲害卻仍然變成你俎上之肉。不管是駱駝內馬肉豬肉,總之我寧可是刀俎而不是『肉』。請問你的想法呢?」 朱慎道:「我拒絕想這種問題,反正刀不刺到我的肉我不覺得痛。現在是你自己切身問題,恕我無法越俎代庖。」 陶正直又攤攤雙手:「既然你撇得那麼清楚乾淨,那麼請繼續告訴我,你想我怎樣做?」 「由於你是如此可怕危險人物,所以我必須想法子制住你,最佳方法莫如點了你穴道,當然最好還加上掙不斷的手銬之類的東西。」 「你不但把我困在羅網中,甚至還把我趕到網角了。」 「一點不錯。可是對別人還可以馬虎,但對你行麼?如果我不這樣慎重對付你,難道你不認為是一種侮辱?」 陶正直發覺無論如何在言語上一定贏不了。換言之也就是一定找不到「敗中求勝」的機會,所以他馬上放棄──因為說不定在實際行動上還有機可乘。 「你說得也是。如果我穴道被閉,再加上手銬之類的東西,自然可以保證耍不出任何花樣了。老實說換了我是你,也一定要這樣才安心。」 「好極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大大棘手。好在你十分通情達理,所以我就比較好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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