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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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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神通把她拉近一點,聲音很溫和禮貌道:「你沒有掙扎,可見得你很聰明,比任何女人都聰明,由此也可知你比任何女人都美麗。」 金算盤走近數步,卻不敢太近,因為現在的形勢一看而知就算天下第一高手也沒有可能救助那侍女脫出沈神通的掌握,除非根本不管她的安危。 可是既然不必關心她的安危,又何必拚命搶救她?所以金算盤只說道:「有話慢慢說。沈神通,你這一手是甚麼意思?」 沈神通道:「我正在讚美她,你沒有聽見,你不同意麼?」 金算盤嘆口氣道:「沈神通,你別忘記這兒是我的地盤。」 沈神通道:「如果不是你的地盤,我保證不會對你來這一手。金算盤,小心聽著,躲在北城外某處地方,我有一個伙計彭璧,還有半身不遂的老人和女兒,以及一個老僕人。你立刻下令派人保護他們。」 金算盤簡簡短短應一聲:「好!」 沈神通道:「其實只要你收回修理迫害他們的命令,他們就比任何人都安全了。」 金算盤大喝道:「鄧威,還站著像個死人一樣?快快把命令傳出去,而且你帶十個人在暗中保護照顧,不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一個年輕轎伕朗應一聲,拔腳飛奔出軒,霎時走得無影無蹤。 沈神通左手大拇指一挑道:「果然不愧是名震武林大豪金算盤,沈某佩服。」 金算盤道:「如果你真的佩服,為何還不放手?」 沈神通道:「我不能放,因為有時候有些情況很難掌握。我意思是說你老兄沒有辦法控制,雖然這兒是你勢力範圍。」 金算盤居然不作聲不反駁。 「所以我先得請問過這位絕代佳人,如果她同意,我才敢放手。」 沈神通不再瞧看金算盤,只望住那侍女,然後道:「我的眼睛曾經特別修練過,所以你面上的化妝並不能掩遮你的天香國色。」 他轉頭向金算盤道歉一聲,表示只是說實話而不是輕薄佔便宜。然後又盯住侍女道:「你雙手都套著火蝠翼膜精製手套,可見得你不但擅長毒藥暗器,還能空手入白刃,可惜我的金剛針可以輕易刺穿你的火蝠手套。你一來不捨得這付手套,二來如果我金鋼針上也有毒又如何呢?故此你作了最明智決定立刻不掙扎。」 侍女第一次開口,聲音很嬌軟很悅耳道:「我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呂驚鴻。」 「呂姑娘請恕沈某失禮之罪。」話雖如此,仍然沒有放開她的手。 呂驚鴻可能會微笑,不過面上的化粧卻遮掩住她的一切表情:「叫我名字就好。如果你要我不跟你搗亂,但我們卻好像很陌生的人一樣,我覺得沒有理由幫你。」 沈神通有一種抓住一條毒蛇之感,不放手不行,但放手又怕她的毒牙。 幸而他一向瀟灑得很,當下微笑道:「好,我叫你呂驚鴻,你叫我沈神通。呂驚鴻,你的玉手有沒有被我抓痛呢?」 呂驚鴻眼中閃出令人不安的熾熱光芒道:「有點痛,但我不在乎,以後只怕要你這樣抓住我的手已很少機會了,至少雲橋會呷醋的。」 沈神通當然知道「雲橋」就是金算盤,他只好聳肩笑一下道:「對,除此之外,也只怕我很難再有機會威脅住他了。」 金算盤面色還算好,因為他不知何故感到沈神通絕不是輕薄好色之徒。何況呂驚鴻落在別人手中還是第一次,這種經驗很新鮮很新奇,而且也許有點報復或挫折呂驚鴻氣焰的深意吧? 「沈神通,你真的能看透我的化粧?真的看得見我本來面目?」 「老實說只有一半真,看得出你有化妝那是絕無疑問,但本來面目還是要等你卸掉化粧才行。不過你的體態、動作、香味、智慧,後來又加上聲音,卻使我能判斷得出你必是天香國色,這也是絕無疑問之事。請問以你這種人物,卻化妝為隨轎的侍女,除了你就是正主之外,還有甚麼解釋呢?」 世上很多事情看來一團糟,混亂得無法理出頭緒,也無法解釋,但落在某種人手中,卻又非常輕鬆容易地使複雜變為簡單,使深奧變為顯淺。沈神通無疑正是具有這種特別本事的人,所以他不但一下子抓出了「正主」,同時也判定轎子是空的。 根據他說出來的推理過程,好像簡單容易得有如喝一杯水,不過別人當然深知絕對不是這麼回事。 呂驚鴻笑聲忽高忽低,敏感的人可能聽得出她心情波動變化,但沈神通卻不止如此,他還聽出好些別人不知道的內容。 沈神通等到她笑聲一收,突然放開了手,金盒子則回到他囊中。所以別說金算盤等人,連呂驚鴻也終於弄不清楚金盒內還有甚麼古怪,亦因此沈神通增加了幾分神秘魅力。 「呂驚鴻。」沈神通直呼她姓名,表示雙方並非陌生人:「既然你已經想好已經有所決定,那就開始吧。」 從笑聲中竟能聽出對方尋思事情,又能知道作了決定,這當然是很奇怪很特殊本領了,但沈神通其實還不止如此。他甚至知道呂驚鴻修煉過一種心靈功夫,已有相當成就,不過其中又好像有點問題,這意思是說她很可能出了紕漏。 大凡是心靈方面的功夫,由於精深微妙無比,又由於每個人在一剎那間都會閃掠過二十個以上的妄念,所以極難控制而往往發生嚴重問題。用一般人常常愛用的話來形容,就是「走火入魔」。「心靈」方面的功夫若是走火入魔,小則免不了錯亂瘋狂,大則喪了性命。 但願她還沒有瘋狂,沈神通暗暗苦笑一下。怪不得金算盤會做出一些奇怪不合理之事,如果是因她所致,也就不令人奇怪疑惑了。 呂驚鴻退入轎內,發出號令,那兩個轎伕和餘下一個侍女馬上退出這明亮寬敞的軒堂。他們步聲遠去,顯然奉命不得在近處逗留。 金算盤搔搔頭皮,疑惑地搖搖頭:「驚鴻,下人都走精光啦,為甚麼呢?」 轎內先傳出一陣笑聲:「因為我不想他們像快嘴小金一樣。」 金算盤嘆氣道:「其實你不必這樣。」 沈神通微微而笑,聲音既冷靜而又自信的道:「金雲橋你放心,我是沈神通而不是快嘴小金。」 金算盤瞪他一眼,很多年以來已沒有人敢連姓帶名叫他,所以不覺有點慍怒。但馬上記起這個人是沈神通,沈神通當然有資格這樣叫他。 不過,金算盤仍然含著苦笑:「你知不知道快嘴小金的下場?」 沈神通居然點頭,還大言不慚道:「如果小金是我的僕從,他就不會有今日這等下場了。」 連呂驚鴻也禁不住驚訝大聲問道:「吓?你自己以為真是天下無敵?你以為我們連你的僕從也殺不死?」 沈神通道:「不是武功問題,而是腦袋問題。如果他是我的僕從,我老早傳他一種腦袋裏面煉的功夫。」 金算盤仰天大笑兩聲,才道:「真是有趣極了,腦袋裏面能煉甚麼功夫?」 呂驚鴻卻冷冷道:「別笑,他不是開玩笑,他這話大有學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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