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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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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就是她,陶正直恍然大悟,除了這個可怕的「賤婦」外,誰能施展那麼惡毒厲害的暗器?那銀鈎分明就是傳說有十二個武林高手被她拔掉舌頭的「女兒愁」,無怪陶正直一時想不起來。 因為釣舌頭只屬傳說之一,但最著名的傳說不是舌頭而是男人的下體。任何人一想而知如果男人下體被銀鈎鈎住,自然要他跪下就跪下,叩頭就叩頭,絕對不敢抵抗,而事後當然也免不了有些女孩子會為之發愁了。 風鬟雨鬢南飛燕變得認真地道:「甚麼?你中流砥柱孟知秋也要找人幫忙?」 孟知秋沉吟一下,才道:「我主要是邀你去散散心,免得你老是記恨著我。」 南飛燕很有興趣地道:「多謝你的好意,我說憑你孟知秋那會當真找人助陣呢!那個人到底是誰?」 孟知秋道:「是當今天下暗殺道中第一殺手伊賀川。」 伊賀川的名氣當然無人不知,因為一來他不是中國人,二來東瀛忍術的神秘可怕比起聽慣的武功更易轟動流傳,所以伊賀川的名氣特別響亮。 南飛燕輕啊一聲,道:「原來是他,你們約定甚麼時候?」 孟知秋道:「現在。我希望天未黑齊之前見到他,黑夜對我不利。」 南飛燕道:「好,我們馬上趕去。」 佩劍清秀的中年人向著挾刀大漢道:「你去不去?」 挾刀大漢聲音正如他豪雄迫人的氣勢,鏗鏘震耳,說道:「魚與熊掌。」 佩劍中年人道:「不要緊,叫呼延逐客他們改明天清晨。」 最先接腔的居然是美麗得使人心軟的水柔波。她嬌聲喜道:「好極了,那太好了。」 雷傲侯做了一件糟糕愚蠢之事。因為他竟然跟著說道:「改期最好,我晚上要仔細看看這把寶刀,這是值得仔細鑑賞的寶刀。」 南飛燕冷哼一聲,道:「也有人值得盡心盡力幫忙,對不對?」 孟知秋嘆口氣,李繼華搖搖頭,連陶正直也忍不住咕噥一聲「蠢才」。 少林寺山凝之大聲道:「好,就改在明晨在此見面,呼延先生意下如何?」 呼延逐客道:「就這麼說。」 將台上轉眼間只賸下兩個人,一個是陶正直,另一個自然是被他捏住脖子的小和尚。 陶正直很想跟去瞧瞧孟知秋和伊賀川的約會。一個是殺手道第一殺手,一個是天下第一神探。他們的會面當然絕對不是握握手,說幾句「今天天氣哈哈哈」之類的應酬話,當然是一場千載難逢而又奇怪得令人無法想像的拚鬥。 可惜沒有人會答應參與。他甚至知道如果多講幾句話,很可能連明天早晨此地的一場大戰也失去眼福。 他告訴自己說「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罷、罷、罷!還是乖乖留下來比較妥當,至少明天早晨那一場不會錯過。 小和尚忽然道:「陶大少爺,皇帝算不算最有權勢的人?」 陶正直道:「廢話,當然算啦。」 小和尚道:「我想大解,你准不准?」 陶正直冷冷笑道:「你想開溜才是真的。」 小和尚嘆氣道:「瞧,你比皇帝還厲害,人家說人有三急連皇帝都不禁止。如果你不放手,我只好就地解決啦。」 他解褲子時又自言自語道:「今天鬧肚子準是希哩嘩啦而且一定臭氣薰天!」 陶正直連忙放手,怒道:「到那邊去解,但如果你敢偷跑開溜,抓回來打斷你的狗腿。」 小和尚按著肚子,顯然是強自忍耐。問道:「我為甚麼要偷跑?你為甚麼要抓著我不放?」 陶正直一想果然毫無道理,但又不肯承認做錯。他惱羞成怒喝道:「本少爺自有分數,總之不准你偷跑,你最好記住這話。」 小和尚道:「好吧,不跑就不跑,你可真比皇帝還兇。」 他雙手揪著褲子搖搖晃晃行去,嘴裏還在咕噥。陶正直喝道:「站住,你叫甚麼名字?」 小和尚停步道:「我叫一塵,就是一塵不染的意思。哎呀,不行,我不能站著啦……」一面叫一面飛跑而去,很快就隱沒於將台老遠那一邊底下草叢中。 陶正直過一會就大聲叫道:「一塵,小禿驢,快回來。」 除了秋風呼嘯之外,沒有別的聲音。 陶正直叫了幾次,也去找了一下,才回到台上原處坐下來,抱住雙膝,閉起眼睛。他居然不詫異,不生氣,唇角甚至露出少許得意的笑容。 我是愚笨卻又喜歡自作聰明,而且沒有骨氣沒有膽量的人。嘿嘿,最好你們都認為如此。嘿嘿,有一天你們每一個都忽然發現竟然是死在我手中,我擔保你們的表情就算天下最好的畫家也畫不出來…… *** 「步障」就是用長布架設而成的屏障。顯宦富貴人家若是攜同內眷郊遊,憩息時往往用步障四面圍住,一來又避風吹,二來也是不讓閒雜人窺著內眷婦女之意。 步障的布大多是青色白色或淺綠色,而且上面還標出來歷姓氏,使人一望而知,相熟相識的人便可以過去禮敘歡談。 但黑色而又沒有標示的步障卻極罕有,因此湖邊那一塊地方令遊人側目猜疑,只是目光被黑色步障遮斷,所以只能胡亂猜測一下。 有些頑皮小孩爬上旁邊高樹上偷窺,卻因為只見到花樹雜生的那片平地上,只有一個大漢屈膝端坐,不言不動,覺得很沒有趣味而不再窺看,溜下地趕緊找別的樂子去了。 那漢子身子粗壯,眉濃口闊,身邊有一個包袱,包袱旁邊有兩把武士刀,一長一短。 有人走到他面前,所以他睜開眼睛,面上卻不禁微露失望之色。 因為來人身量矮瘦,罩著一件黑色披風,面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怎樣看都不似是手段高明得像神話的人物。 「你就是伊賀川?」來人問道。 「你是孟知秋麼?」 孟知秋微笑一下,道:「希望你對我不要太失望。其實你應該知道,幹我這一行的人最好是樣子很普通很平凡,外表上越沒有特徵就越有利。你說是麼?」 伊賀川很禮貌地深深點頭,道:「哈依,是的。」他那種略略過分誇張渲染的禮貌,居然絲毫不損他的自信和尊嚴。 這一點很有意思,如果是中國人,用同樣聲調和動作,就會使人感到「奴顏婢膝」這類形容字眼。但伊賀川卻使你完全想不到這些,反而覺得他表現出堅定強毅之信心。 秋陽已斜斜偏側到天邊,湖上秋風吹來,挾著蕭瑟寒意。 年紀老大的人一聞到這深秋氣味,就會不知不覺感到時光逝去得很快,而往往只在幾聲無奈嗟嘆中,一年又消失了。 現在孟知秋最注意的不是秋天的蕭索味道,而是短短的白晝快要消失。如果他們爭持到黑夜降臨,對他便很不利了。 不過,當然他絕不能急躁,因為不但這個來自東瀛的忍者殺手伊賀川很值得觀察研判,還有此處的地形甚至周圍的一草一木,以及他何以選在湖邊會面?他何以坐得距離湖水那麼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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