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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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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真道:「沒有,但泰山很有名,我知道。」 水柔波道:「泰山派在天下武林中也算是很有名的大門大派。」 悟真道:「對,我也聽過。」 水柔波道:「但泰山派人數一向不多,在江湖上走動的弟子更少,所以泰山派的絕技世上知道者不多。世上但知泰山派秘傳『石敢當』神功是天下第一硬功,其實泰山派亦有陰柔路子的絕藝,我的金琵琶魔音就是了。」 悟真道:「你講了半天,究竟這金琵琶能不能彈奏呢?」 水柔波道:「能彈,可惜我一彈奏你就受不了。就算你不怕別的人也不行。」 悟真訝道:「怕甚麼呢?我師父常常說我是聾子。因為有時很響亮很突然的聲音他會駭得跳起來,但我卻不會駭著。」 這回輪到水柔波十分驚訝,道:「他駭一大跳而你不會?你聽不見麼?」 悟真笑笑道:「別的人我決不會告訴他,但你不同,我告訴你。其實我老早就聽見,等到巨大聲響來到我早已知道,我為甚麼會駭一跳呢?」 水柔波呆了一下才道:「這樣說來世上當真有天生不怕魔音絕技之人了?」 悟真用不明白的眼光望住她,說道:「你不相信麼?我耳朵很靈,靈得有時人家剛張開嘴巴還未發出聲音我就已經聽見了。」 水柔波想一下才道:「妙極了,我們試試看。我的琵琶普通人一聽都會像你師父駭一跳(其實當然不止駭一跳),不知你聽了會怎樣?試一試好麼?」 悟真大喜道:「好,現在試吧。」 水柔波伸出頭向馬車伕吩咐一聲。馬車駛行得很快,過了雨花台,折入荒僻山路,最後停在路邊古樹下。 水柔波一手抱琵琶,一手拉住悟真。下得馬車向那精壯而又老實的車伕阿金道:「我們到那邊山腳逛逛,你在這兒就行。」 車伕阿金雖然恭謹應了,但心中卻很不以為然。那麼漂亮的姑娘只帶著一個小男孩往荒山亂跑,自然是很危險令人不能放心的行為。 他的擔心並非多餘,因為轉眼間四匹馬停在車邊,四個騎士他認得兩個。 其一是英俊佩劍雙手很美觀好看的公子哥兒,另一個頭尖面窄一副壞蛋軍師樣子的人。他們剛才都在水雲寺上香隨喜。 至於其餘兩名騎士俱是勁裝疾服大漢,一望而知是那公子爺隨從護衛。 公子爺問道:「水姑娘呢?」 車伕阿金方自遲疑一下,忽見一棵一尺直徑的樹嘩啦倒下,原來一名勁裝大漢拔刀一揮就砍斷此樹。 當然,任何人的脖子硬不過徑尺大樹,阿金不但從實說出方向地點,還說得很快。 眼看四人棄馬入林去了,阿金忽然也從另一邊奔入林中,心想好歹也得急繞過去試試看能不能早一步通知女主人。 山腳下草坡很少樹木或石頭。水柔波道:「夠遠啦,這兒誰都聽不到琵琶聲了。」 悟真道:「琵琶聲原來這麼寶貴,既然別人連聽都聽不到,我更要聽了。」 水柔波拿掉套子,「琤琮」一響,悟真的心就跳一下。 只見她抱著琵琶好像舞蹈一樣忽而遠送,忽而划撥,動作優美之極。同時櫻唇輕啟悠悠唱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無故人……無故人……」 歌聲配上錚琮琵琶音韻,真教人神魂欲飛,尤其是這「陽關三疊」詞意悽愴悲涼,簡直是說那個人不只是出陽關而是走向陰間去了。 悟真的心跳得很厲害,聲音響得連自己也嫌吵耳。 忽見林中奔出三人,一個尖細腦袋讀書先生打扮,兩個佩刀勁裝大漢。他們一邊奔來一邊亂舞亂跳,尤其每一下琵琶聲傳出他們就跳得老高。 讀書先生還未奔到山坡就忽然跌倒,另兩大漢則一直奔近水柔波向她撲去。 悟真方自大驚,卻已看見水柔波金琵琶翩翩旋舞之際將兩大漢擊倒,琵琶歌聲才一齊停歇。 公子爺這時忽然出現,緩步走上山坡,鼓掌道:「好一闋陽關三疊,我嚴溫也得全力運功制馭心神,那小和尚敢是你的徒弟所以行若無事?」 水柔波認得他,這個人的確與眾不同,你必定能在千百人當中一眼看見他而看不見別人。微塵說的必是此人無疑,但為何忌憚他特別提起他? 嚴溫微笑道:「水姑娘是天上仙子謫降凡塵,你決不是普通一般女孩子,所以我很坦白問你一句,如果我想得到你,我這一生一世有沒有希望呢?」 水柔波心中不盡驚異之情,她從未見過如此瀟灑自信如此漂亮好看的人物。 這個人明明是武林人物,但無論從那一方面都找不出「武」的味道。如果他出現於山凝之(微塵)以前,說不定…… 但可惜他出現得太遲了。 水柔波搖搖頭不作聲,甚至不給他一個微笑或皺眉。 嚴溫面色忽見蒼白,深吸一口氣才道:「泰山派金琵琶果是名不虛傳,不但我三個手下喪了性命,連你的車伕亦死於那草堆內。他一定是想趕快向你報訊,告訴你有我們這樣四個人來到。」 水柔波那對眼睛不但露出驚訝哀悼表情,還表示譴責嚴溫連累別人之意。 她仍然不作聲,是不屑與嚴溫或任何男人(除微塵悟真外)講話,抑是別有原因? 嚴溫又道:「你知不知道金琵琶魔音本來稱為『青塚遺音』?」 水柔波微微搖頭,這個漂亮男人為何跟她講個不停? 嚴溫掩飾不住失望神色,輕輕道:「難道世上沒有任何男人值得你開口講話麼?」 水柔波仍不作聲,她知道最好不開腔,最好一個字都不講。 男人就是如此奇怪的,如果你不想與他相交來往,你最好連一句話都不跟他說,否則定必後患無窮。 嚴溫考慮一下才又道:「你剛才走了之後,水雲寺住持雲源大師忽然出現於大殿,還有一個和尚叫做微塵跟著他,之後發生一件十分奇怪之事。」 悟真小和尚固然嘴巴都張大了,連水柔波亦不覺很注意在感興趣地望住他。 嚴溫道:「雲源大師忽然當眾打微塵一個耳光,那時人人都愕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後面還有更奇怪的事。」 水柔波知道如果不出聲問他,他鐵定不再講出一個字。她只好問道:「甚麼事?」 嚴溫忽然現出殘忍而又滿足的表情。他那張漂亮臉龐也變得更蒼白,接著吐出兩大口鮮血。 水柔波道:「如果你已被我魔音所傷,何以還要不停講話?要是不講話一定可以壓得住傷勢。」 嚴溫用手帕揩去唇邊的血跡,恢復乾淨漂亮外型,才道:「有幾個人死得很慘,是我親眼所見。」 水柔波皺眉道:「我並不想聽這些事情。」 嚴溫道:「請你耐心一點,當然與你有很大關係。」他又出現殘忍笑容,眼睛射出邪惡光芒:「他們面孔完全潰爛流膿,全身到處都有蛆蟲蠕動,因為他們雖然還未死,其實已經是一具屍體。」他盯住水柔波,又道:「你當然不想變成這樣子,我知道,可惜你一定會變得那麼可怕。」 水柔波現出嗔怒之色,不過她縱然生氣發怒,仍然極美麗動人。她道:「你只想快點死掉,而且希望死於我手底下對不對?」 嚴溫縱聲而笑,笑聲也很邪惡可怕。 「你錯了,我只要有一口氣就死不了,但你卻很慘很慘。」 水柔波暗中運氣查看過全身內外都無異狀,忍不住斥道:「你一定是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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