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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第六章 雲雨巫山

  晴朗天空燦爛陽光,使山寺附近丹楓樹彷彿比平時還要紅些。空氣中含著濃濃秋意彌漫大地,山寺平添無限蕭索寂寞。

  善護寺本來香客不多,但從昨天中午開始到今天中午為止,都陸陸續續來過許多人。

  全寺最忙碌的就是小沙彌廣元,因為每一撥人巡視全寺(表面上仍有燒香禮拜),最後總要找到廣元談一談那個年輕有刀疤的小鬍子。

  廣元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何事,但從開始就一口咬定一種說法,很生動亦很簡單。但曾老員外兒媳婦之事卻隻字不提,以免有損好人家婦女的名譽。

  他後來乾脆坐在寺後那座亭子,免得每次都要帶人跑來看一看。

  一陣步聲傳來,廣元連眼睛也懶得睜開,反正一定又是有人來查問李十八這件事。

  但那陣步聲雖是停於亭內很靠近他,卻老半天沒有言語。

  廣元睜眼一瞧,反而為之失笑,起身道:「師兄請坐,從那兒來的?」

  原來是個很年輕樣貌很端正清秀的和尚,廣元一望之下就很有好感,這種風釆氣度以及盎然慈悲味道才真正是佛門中人。

  他那誠懇純真笑容更使人增加好感。他說道:「不遠,從嵩山少林寺來的,我叫鐵腳。你是不是廣元師兄?」

  廣元嘆口氣,道:「為甚麼你也是那些人之一呢?」

  鐵腳和尚道:「這就是三世業力之故。你想想看,我廿年未出過山門一步,當然更不認識甚麼李十八李十九,可是我師兄吩咐我走一趟,我有甚麼法子呢?你以為我不想安安靜靜在寺裏修行麼?」

  廣元露出同情之色,道:「的確是無可奈何的事。業力,這就是業力,做成一條命運之路讓你走,直到獲得解脫涅槃才擺脫得業力的左右。」

  鐵腳和尚道:「你想得很多很深。你是不是時時想這些問題?」

  廣元道:「是呀,若不是想通想透我怎會出家呢?」

  鐵腳和尚道:「不過我目前卻要找李十八。我非盡快找到他不可。」

  廣元道:「很多人都想第一個找到他,甚至有女的,很年輕漂亮一個堂客。她為何也要找李十八?李十八究竟是甚麼人?」

  鐵腳和尚道:「李十八有個外號叫做『冷血』。是個殺人專家,有銀子就可雇他殺死任何人。別人沒有告訴你?」

  廣元道:「有,但你說的我才相信。因為我覺得他不是那種可怕的人。」

  鐵腳和尚道:「可能我們出家人對一切看法與常人有點不同吧?總之我心中亦有你那種感覺呢!」

  廣元又驚又喜,道:「如果你亦有這種感覺,請相信我,他必定不是冷血的人。」

  鐵腳和尚道:「我從未見過他,所以既不能肯定此一想法,亦奇怪何以會對這個人有這種感想。事實上據我所知他殺過不少人,大部份是著名武林高手,所以他的仇家都很厲害。至少我們少林寺也要對付他呢!」

  廣元喃喃道:「他不會是冷血的人。如果他殺很多人一定有原因,卻不是冷血……」

  鐵腳和尚隨後問知他提過那個堂客原來是潘夫人。

  他們又談了一陣,鐵腳和尚才辭別,並且留下住址,以便有事可以聯絡。

  之後又有兩撥人來找廣元問東問西。廣元根本不知這些人來路,亦不想知道。總之他在暮色中回到自己房間時已疲倦不堪,不是肉體而是精神。

  李十八影子簡直佔據他全部心靈,他的神秘以及他目前狀況如何,都能使人想得精疲力竭。

  廣元拿了面巾木盆出去,洗抹之後回到房中,準備好好睡一會,透早起來做功課,把煩亂的心儘可能平靜下來。

  但他不但不能靜心,甚至連躺下來也不行。因為床上已經有一個人,而此人一望而知就是「冷血」李十八。

  李十八很狼狽很可憐,面色憔悴蒼白,頭髮全身都有泥土沾染。

  廣元低唸一聲「阿彌陀佛」,伸手摸摸他面龐,發覺還溫暖未死才放下心。

  這時李十八睜開眼,聲音微弱,道:「你幫我還是趕我?」

  廣元感覺得出這句話含有逼人傲氣。他很奇怪何以李十八到這等地步景況還高傲得出來?

  他道:「我當然幫你。我甚麼話都沒說,特別是曾家兒媳婦之事。」

  李十八道:「給我一點開水,我又要服藥了。」

  廣元連忙倒杯水給他,道:「你生病了?要不要找大夫?」

  李十八道:「不是生病,是被人打傷。普通大夫治不好這種內傷。」

  廣元道:「你自己的藥呢?」

  李十八道:「也不行。只能稍稍壓制一下傷勢,恢復一點氣力。唉,我餓死啦……」

  這個人身有嚴重內傷而又會覺得肚子餓,廣元很想不通這道理。

  他匆匆出去弄幾個饅頭一點鹹菜回來。李十八居然一下子就吃個精光。

  廣元最後下一個評語,道:「你的確跟我不同,跟別人亦不一樣。你是婆娑世界上另一種特別的人。」

  李十八躺在那兒靜靜望著他。廣元又道:「如果是我或任何人,這時候絕對吃不下東西,而且最著急先做的事是弄乾淨身子,最好換過衣服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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