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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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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初面色不好,一隻手包紮吊在胸前。 桌上的菜不少而且香氣四溢,但他似乎沒有胃口。他對面的少女亦是眉宇籠愁不大吃東西。 李十八走進飯館的動作,還是有股懶懶樣子。但當目光落在那少女面上並且看那股愁鬱神色,不覺一愣。輪廓和五官相像猶自可,但神情相似卻很少發生。縱然明知如夢如幻虛假不實,但誰能不為之心跳?誰能不愴然神傷? 他終於移動腳步走到袁初兄妹桌子邊。他們見到他時很熱情。於是李十八坐下喝酒,一壺喝完又一壺…… 「醒醉已非今世事,悲歡不似舊時狂」。若問李十八醉了沒有?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那少女(袁初的妹子)扶他回房之時問他,他也回答不出。 不過他卻神迷於她身上的香氣,以及她富有彈性充滿誘惑的肌肉。可惜路程很短,轉眼就到了房間。而李十八眼睛一閉,和衣倒在床上,發出鼾聲。 少女沉默地望住他,良久良久,忽然嘆口氣嬝嬝走出房間。 *** 黑暗中女子咿咿唔唔呻吟喘氣,最後爆發幾聲尖叫(其實聲音仍然很小),之後沉寂好一會。 男子聲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忽然很狂很放縱,顯然有某種原因令你如此,為甚麼?他是誰?」 女子道:「你的意思難道說『他』使我變成這樣子?」 男子道:「我不知道。『他』能使你發生這種變化?當我在你身上之時,你是不是想像就是他?」 女子道:「沒有,誰也不想。只有馬,急奔疾馳的駿馬。我看見牠們昂首長嘶長鬃在勁風中飄飛的樣子,還有濕淋淋的汗水,墳突肌肉的線條……」 男子大概想了一陣才道:「我一直看錯了你,我以為你的野性無人能夠馴服,誰知你的野性只是表面看來如此。因為你不敢想到『人』。你心中知道如果是『人』,一定會引起其他許多想法許多情緒。」 女子道:「我的確小看了你。我向來以為你只有『刀』,只有『情慾』,卻不料你也有感情思想。」 男子道:「現在知道還不遲。咱們談談正經事。第一,我找機會近身刺殺他的機會不大,一擊失敗就永無機會。第二,用迷藥亦十分困難。你看見沒有?他雖然醉醺醺樣子,但同一壺的酒你不喝他絕對不先喝。第三,他對你很有意思,他眼睛已告訴別人了。但他仍然不碰你一下。」 女子道:「這種人誰能暗算他?唉,『冷血』李十八!」 男子道:「他是殺手中的殺手,頂尖的角色,當然極難暗算他。但只要他肯喝酒,你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女子道:「如果酒中用藥,豈不是你我都跟他一樣?有何機會?」 男子發出奇怪的笑聲,沒有回答。不久,女子又發出呻吟喘氣聲代替一切回答。 *** 袁初談到他的身世以及屢被追殺的往事,不禁淚承於睫。當然他妹子袁小華更是早就宛如梨花一枝春帶雨了。 李十八如此冷漠剛強的人,竟也禁不住頻頻長嘆。 蘇北「洋河」大麯烈得如刀割喉,但也香得連鼻子也能歪掉。 袁小華雖然是女孩子,卻很能喝。三斤大麯非同小可,卻都倒入他們肚子裏。 袁小華玉面加一層嫣紅,眼睛變得水汪汪,櫻唇又紅豔又柔軟。僅僅看她的面龐猶自可,若是看見她身體,高高挺起的雙峰,柔軟靈活的腰肢和修長的大腿(縱是隔著衣服),任何男人都不會容納存在「純潔」念頭。 李十八是不折不扣的男子。而袁小華就坐在他身邊,不但可以看見她整個身裁,同時膝腿相接又暖熱又軟滑。 他顯然很費力才控制住自己,使自己不在這對兄妹面前失態。 但袁小華的手忽然搭在他腿上,還搖搖他說道:「大哥,你說嘛,你究竟姓甚麼?叫甚麼名字?」 李十八忍不住捏住她軟綿綿的玉手,道:「我叫李十八。」 兩兄妹都驚啊一聲。袁初訝道:「你是『冷血』李十八?但你肯仗義救人,何以被人視為『冷血』之人?」 袁小華道:「你真是個殺手中之殺手『冷血』李十八?你一點不像。」 李十八道:「因為我殺人必有代價。而且不得限定我只殺某一個。只要與『目標』有關的人,殺一個就多收五千兩,我多殺十個就多五萬兩。所以他們說我『冷血』。」 袁小華不禁打個寒噤,道:「那麼你殺了很多人?」 李十八道:「當然,我不是告訴你了?多殺一個多得五千兩銀子。天下還有比殺人賺錢更便當更舒服的工作麼?」 袁家兄妹面面相覷不會回答。 李十八嘆口氣道:「你們出身豪門望族。雖然練成一身武功,經歷過大變,也知道江湖上不少事。但終究缺乏真正經驗。我的事說了你們也不懂。」 這幾句話聽來他似乎未醉。但他接著竟自放開喉嚨唱歌,又顯得醉態可掬。 ──縱然不能長相聚,也要長相憶。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秘密。 是甚麼小秘密?世上除她以外還有誰能會得此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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