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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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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解語道:「殷海和你交談些甚麼?」 瞎神仙道:「交談?沒有,我們沒有交談過。」 綠野道:「但你卻知道他的姓名?」 瞎神仙道:「我們雖然沒有交談,但他卻有說話。我只會聽不會回嘴。」 小辛道:「你很了不起。不但能捱到我來救醒你,還能聽見他說話。」 瞎神仙道:「他說我知道的事太多,多到不能不叫我閉口的程度。他又說我不該到舊路村去,縱然無心經過也不行。」 小辛道:「舊路村發生甚麼事?」 瞎神仙道:「舊路村在城東十二里,遠離南北大道,很偏僻。再過去有個新路村,有兩戶人家很相信我的占卜,多年下來我每逢年節佳日,總會獨自到新路村他們家吃喝一頓。」 他深深嘆口氣,又道:「不幸的是兩年前我經過舊路村,忽然聽見一陣歌聲,美得能叫人馬上昏倒。」 當然他沒昏倒,僅僅是形容詞而已。 花解語道:「更不幸的是你知道唱歌之人是誰,對麼?」 瞎神仙道:「對,我聽過她的歌聲,莫說只隔了一年多,就算相隔一百年,我仍能記得。她就是名滿天下的荀燕燕。她在安慶唱過三天,不知迷死多少人。」 綠野跳起身,道:「是荀燕燕?她當然是最好的,但她發生甚麼事?」 瞎神仙道:「她死了,還有她的男人程士元一齊被人殺死。」 綠野道:「一個歌女和她的男人被殺,值得大驚小怪麼?」 小辛道:「請問他們之死有何特徵?」 瞎神仙只回答小辛,道:「他們被當世第一流刺客殺手所殺。屋頂破一個洞,殺手是毫無忌憚的破屋頂而入。其次,他們都是喉嚨要害中一劍,每人只中一劍,死得十分乾淨俐落。」 綠野忿然道:「人被殺死也有乾淨俐落不乾淨俐落的麼?死就是死。死亡永遠一樣,對任何人都沒有差別。」 瞎神仙道:「對,可是有些人的死亡,對查緝兇手之人卻有分別。」 花解語立刻接口道:「原來如此。只不知荀燕燕、程士元的死法可有任何線索?」 她淡淡數語,就遮掩了綠野的無知和衝動。 瞎神仙道:「捕快的想法看法不必管,但我一聽而知那是銅陵姚、常兩家的『正反劍』手法。」 綠野這才「啊」一聲,瞪眼轉望小辛,看看他有何評論。 小辛道:「照時間地點推論,此案絕不是常青下手。況且常青有三個人,推門而入就可以了,何須以霹靂萬鈞手段破屋而入?」 花解語道:「但仍然是銅陵姚、常兩家下手的,對麼?」 小辛道:「你博知天下武林各家派人物及事蹟,請你猜一下,誰是兇手?」 花解語凝眸尋思,白皙美麗的臉龐溫柔可掬,美得能教天下所有男人心神迷醉。她在尋思時還有一個很迷人的動作,就是用春蔥似的纖手把面上黑紗拉下來又撥開。 她道:「銅陵姚、常兩家都沒有甚麼人物。武林甚至傳說『飛仙劍侶』絕藝已經佚散湮沒。但常青卻證明這個傳說不對。」 綠野道:「想知道姚、常二家有何人物何難之有。小辛,快去救治常青,一問就知。」 小辛道:「如果常青知道,又如果有人知道瞎神仙沒死,常青就死定了。」 花解語啊一聲,道:「對,毒門高手殷海必會迅即殺死常青。」 小辛道:「或者還有別人。瞎神仙,荀燕燕、程士元住所怎樣走法?我可能去瞧瞧。」 瞎神仙仔細告訴他,最後道:「屍首昨天已移走,相信公人也撤走了,不會有人攔阻你。」 小辛起身,綠野一把揪住他胳臂。小辛固然輕輕震動一下,綠野也是。他們雖然從未談情說愛過,可是綠野卻曾是他最親密的女人。她接觸過小辛肉體,甚至曾赤裸擁臥。他們之間已經有一種極微妙熟悉密切的聯繫。橫行刀或芳草劍恐怕都斬不斷割不開這種奇異聯繫。 綠野道:「常青當然要救,但瞎神仙呢?」 小辛道:「他既然沒死,又把所知告訴了我。別人除非先殺死我們,否則也就不必對付瞎神仙了。」 *** 常青果然死了,臉上隱隱有一層青黑之氣。 霍昭、秦龍只會灑淚發呆,不會料理後事例如買棺木等等。 小辛拍開一間棺材舖,買了一具棺木。這具棺木很普通,只值二兩銀子。但小辛卻花了二十兩。 花解語、綠野都承認來遲一步,無法挽救常青,所以對霍、秦二人勸慰多時,囑他們盡快趕到銅陵常家報訊,棺木暫厝靈官廟。 *** 但常青忽然回醒,鼻中嗅到濃冽奇異的藥味,眼睛雖已睜開,卻是黑漆一片。 他由胸至腹很疼痛,頭很昏,但自己卻知道已經清醒。可是現下在甚麼地方?為何如此黑暗?為何藥味瀰漫? 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來到近處。 一個陌生的男人嗓子說道:「時間到啦,打開瞧瞧。」 一個女子口音傳入耳中,卻一點不陌生。她是綠野,說道:「為甚麼?常言道是入土為安,何必驚擾他?」 常青大吃一驚,老天!入土是人死埋葬之意,莫非他已死?他們要把他活埋? 另一個亦是熟悉的女子溫柔聲音道:「綠野說得對,本來人都死了,趕緊埋葬才是正理。我們現下請些和尚道士替他做功德法會,等他家人來把棺木運去,別驚擾死者。」這個女子是花解語,她的聲音常青永遠不會忘記。 陌生男人道:「好吧。和尚道士都已請了,等會就來。他們一到我們就上路,除非常青忽然活轉來敲敲棺木……」 綠野大聲道:「亂講,人死了那能復活?更沒有敲棺木之理。」 花解語道:「小辛,你態度閃爍神秘,究竟攪甚麼鬼?你是不是故意先弄走霍昭、秦龍?」 原來那陌生男人就是「小辛」,常青登時又清醒許多,極力忍住傷口疼痛運聚氣力。 小辛道:「霍昭、秦龍雖是常青的結拜兄弟,但我瞧靠不住。他們很可能得人錢財與人消災,所以常青忽然中毒而死。」 綠野大聲道:「但我親眼看見霍昭流淚要秦龍丟掉兵刃,不許碰徐無理那種強敵。他們之間似乎很有義氣。」 小辛道:「霍昭流的多半是『慚愧』之淚,因為他們這次南行之旅,對常青早有愧懟之心。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作不得準。不過,要是常青能夠復活,回想一下最後他的遭遇,自然能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棺木突然「嘭嘭」而響。綠野、花解語都駭得跳起。 小辛道:「這年頭甚麼事都難說得很,連死人也會動也會敲棺材。」 花解語綠野馬上鎮靜下來,因為有小辛在旁邊,簡直連鬼也不必怕。 綠野道:「怪不得你一來就要開棺,常青敢情沒死?」 花解語道:「他一定暗中弄過手腳,幸好現在是中午,外面太陽很亮,要是晚上準得駭死……」 她一面說話,一面已動手幫小辛撬釘開棺。 棺蓋很快打開,濃冽的藥味使人馬上明白怎麼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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