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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連四頷首道:「你是很聰明的女人,只不知你對我連四以往之事知道多少?查過沒有?」

  汪大娘道:「當然查過,其實不必費心訪查,因為海龍王雷傲侯為你一怒復出,小辛和嚴星雨為你交惡,早晚有一場決戰。這些事江湖上無人不知,你的聲名響亮得很。」

  連四苦笑一聲,道:「可惜我連四仍然是從前的連四。」

  汪大娘道:「這個我管不著,『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這就是最後的勸告。」

  她停歇一下,才又緩緩道:「閻曉雅,轉面向著屋子,就算有箭射到你身上,也不准動,我擔保你會好好的活著。」

  連四立刻道:「閻姑娘,你一身武功不比等閒,能逃則逃,千萬莫落在她手中。」

  閻曉雅慢慢轉身,一面說道:「我知道逃不過『五行神箭』的威毒,我仍想活下去,所以我不打算逃走。」

  連四道:「既然你自知躲不過五行神箭,那就只好聽她的。不過以我想來,五行神箭必有破綻可尋,只可惜小辛不在此地!」

  「颼」一聲勁箭破空聲起處,閻曉雅應弦跌倒。射跌她的是一支鈍頭而又包裹幾層布的羽箭,雖然沒有負創流血,穴道卻已被封閉。

  連四回頭觀察清楚,才道:「汪大娘,此箭勁道恰到好處,有如初寫黃庭,佩服佩服!」

  汪大娘道:「你想負隅頑抗呢?或是做個識時務的俊傑?」

  連四道:「看來只好做俊傑了!」

  汪大娘發出嘿嘿冷笑聲,道:「好得很,轉身對著屋子,我的箭不會射死你。」

  連四卻沒有動彈,凝眸尋思。

  汪大娘不悅地哼一聲,大聲喝道:「連四,你敢違抗命令麼?」

  她並非虛張聲勢,因為連四被忽然加強的森寒「箭氣」裹住,壓得呼吸艱難。

  事實上每支箭距他遠達七八丈,因此箭上的殺氣不可能到達他身體。他只不過具備足夠偵測能力,那五名箭手無聲拽滿勁弓準備發射,動作雖是隱藏在盾牌後,連四卻偵查出來。所謂「箭氣」壓力,便是由此而來。那些武功較差的人,則非等到勁箭離弦方能發覺,只是為時已晚無從扭轉被殺的局勢。

  連四大聲道:「汪大娘,你們的『五行神箭』威勢非同小可,我正在想你們出道以來可曾失手過?」

  汪大娘道:「從無此事。」

  連四道:「那一定是從未遇到高手?」

  汪大娘冷笑道:「你是不是高手?」

  連四道:「我不知道,但如果過得你這一關當然就是了。你敢不敢讓我試一試?」

  汪大娘道:「你忘了反面的結果麼?如若過不了這一關,你就是死人。」

  連四遲疑一下,才道:「我知道。誰能夠忘記死亡呢?我只要求一件事,給我一把刀。」

  汪大娘笑道:「你為何不要求多加一面盾牌?」當然她只是譏嘲揶揄連四,決不是真心建議他作此要求。

  連四道:「我要一把刀的要求絕不過份,汪大娘,難道你會不明白?」

  汪大娘笑聲忽然中斷,像被人扼住咽喉那麼突然,要是世上有人決定憑仗一把刀抵擋「五行神箭」,這場決鬥根本不公平,當然要求一把刀決不過份。

  她沉默一會,才道:「加一面盾牌,我說真的。」

  連四著拳道:「多謝,但一把刀就夠了。」

  她從盾牌後扔出一把刀,掉在連四腳前數尺之處。

  連四並不立刻撿起來,說道:「奇怪,好像隨時隨地都有人準備一把刀給我。」

  汪大娘訝然問道:「你說甚麼?」

  連四搖搖頭,先緊一緊腰帶,然後踏前俯身拾刀,但當他直起身子時,雙腳已回到原位,並沒有改變位置。

  汪大娘道:「這一手很漂亮,看來你真有點資格可以試一試我神箭的威力。」

  連四將刀很隨便地插在腰帶上,說道:「我閩南連家『拔刀訣』世代相傳,講究『拔刀如閃電,刀劈似毒龍』。但近二十年來已絕跡江湖,恐怕你們都不曉得。」

  汪大娘道:「謝啦,我的確從未聽過閩南連家『拔刀訣』之名,只希望你不要刀劈似死蛇就好了。」

  大地一片寂靜,一切風搖樹動蟬嘶鳥鳴的聲音都從這七個人耳中消失,因為現在他們只聽得見有關這場拚鬥的聲音,其他的都摒諸耳外。

  連四一點感情波動都沒有,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拔刀對壘,賭注是他一個人的性命,但他卻能夠冷靜得有如冰川,既不驚懼,亦無懷疑。

  現在他沒有工夫沒有閒情尋究何以自己能冷靜之故。世上往往如此,當你忽然發覺已經面對著可怕情勢時,反正逃避不了或者不想逃避,你會像局外人一樣冷靜注視情勢發展,你會盡力去做,完全不似在事前考慮之時那麼多顧慮和恐懼。

  汪大娘那塊盾牌後面傳出一低沉的鼓聲,開始時一下一下咚咚而響,突然變得繁密如驟雨,一輪急鼓之後,節奏又緩慢下來。

  縱然是對音樂一竅不通的人,也能感到鼓聲好像是哀悼的輓歌,又像是嚴肅葬禮正在舉行,又或者是一種深沉悲哀的儀式。

  連四忽然知道一件事,那是只要鼓聲能傳播得到的範圍,都是「五行神箭」殺傷射程之內。

  此一含有理論性的事實,卻只在連四心版中一現即逝,既不停留亦不曾引起其他聯想推論。他身形筆直,眼神深邃湛亮,紋風不動如石像,偏又感覺得到是有生命的活力無窮的石像。

  第一支箭颼一聲射出,竟是向天空飛逝,但此箭卻有如火器的藥引,點燃後便引發繽紛五彩的爆炸。

  在繁密鼓聲中,箭飛如雨,每一支箭都帶著劃破空氣的「嗚嗚」聲,使人心悸神搖。箭身的顏色分為「紅、白、黑、青」四種。

  連四在這一陣箭雨中,居然連手指頭也不必動,因為每支箭都是掠身而過。原來目下只有四名箭手發射,他們分作四方,連四在當中。

  這些箭交叉互射,都釘在對角伙伴的盾牌上,因此亦沒有一箭落荒失掉,每個箭手都可以拔下釘在盾牌上的箭再射。

  連四清晰感到四種顏色不同的箭,各有不同的勁道和速度,因而每種顏色各有獨特的威力風格,組合起來便形成一種奇異的強大絕倫的壓力。

  他更知道尚有一名箭手,就是在汪大娘旁邊的那個尚未出手。此人壓弓不發反而使人生出站在高樓懸崖邊緣那種恐懼感,不由得手心腳板心沁出冷汗。

  但這個顯然是主力的箭手其實最先出手,第一箭射向天空的就是他。

  連四忽然發覺不妙,因為空中有一支箭瞄準他頭頂心插落。

  此箭金光燦爛,太陽映射下耀目生輝,劃出一道垂直的寒冷光芒。

  那就是引導攻勢的第一支箭,看來又可能是結束戰局之箭,因為連四全身都不能動彈,任何部份稍為一動,將會被不斷貼體勁掠飛過的硬箭射中。

  其實這支金光閃閃的箭,距連四的頭頂尚有十餘丈之高,換了別人根本不易瞧出此箭竟是對正他頭頂插落。連四不但看得出這一點,亦知道此箭在五行中屬於「中央土」,所以是金黃色。其他紅的是「火」,黑的是「水」,白的是「金」,青的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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