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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第三十三回 幸脫魔窟小嘗清福 共赴仁心大顯奇能

  天殘老怪在破殿中明明聽到一點異響,方要判斷這聲息從何而至,恰好石軒中那聲大叫將之淹沒,等到他叫聲過後,便已不聞半點聲息。他熟悉本寺形勢,因此知道這座破殿後面有一座院落,古樹婆娑,蓬蒿掩壁,如讓朱玲逃入這座院落中,便不容易找到。尤其是那院落過去一點,便是一座高達五丈共分三層的石鐘樓,因已殘落崩壞,故此四面都露出破洞缺口,躲在其中,捉迷藏也得捉上個把時辰,才可能把她捉到。尤其時在深夜,雖然不礙視物,終未免不大真切。特別是暗陬之處,可以隱蔽身形。是以這天殘老怪一聲不哼,迅速地穿出那座院落,希望先一步截住朱玲最佳隱蔽之地。

  蓬蒿中微響一聲,天殘老怪詐作不知,閃入一棵參天古樹樹身之後。那一片蓬蒿中,微微搖顫,似是有人在下面像蛇般穿行。

  天殘老怪已上了大樹,躍到伸過來覆在這片蓬蒿上面的橫枝上,暗暗運足全力,看準了方位之後,倏然由半空中降墜下來。

  直到青竹杖杖尖已沾到蓬梢,這才發出太陰真力,宛如迅雷下擊般直點下去。同時左掌一揮,整片蓬蒿吃他一掌蕩平,露出地面。

  青竹杖落處,一聲慘嗥響起來。天殘老怪目光一掃,已瞧清楚杖下所點死的,竟是一頭野狐。不由得一陣懊惱,藉著杖尖一點之力,倏忽間已飛回大樹上面,轉眼已隱藏在樹葉中。

  就在他身形藏好之際,一條黑影從殿中疾飛出來。

  天殘老怪倒抽一口冷氣,不敢動彈,敢情這道人影竟是劍神石軒中。

  石軒中目光如電,四射一眼。天殘老怪覺得他的目光似乎已掃到自己面上,心頭為之一震。但立即想到自己在這黑暗中的樹葉後面,相距又遠,石軒中決不可能看到。這麼一想之後,才放下心來。旋即又想到自己一世縱橫,怎的會生出懼怕之心?真是不可思議之事,自己想想也十分可恥……

  正想之際,石軒中已看到那鐘樓,疾躍而去,一晃眼便失去蹤跡。

  天殘老怪隱匿了片刻,心靈復起警兆,知是地缺老怪又遇險,不由得十分驚奇。只因猿長老已負內傷,石軒中卻被他引來此地,誰還能危害於他?念頭一轉,忽地恍然想道:「是了,一定是朱玲躲過我的追蹤,反而潛回那邊,和猿長老兩人合力夾攻。朱玲的劍術本來不弱,二弟已受劍傷,自然敵不過他們兩人夾攻。可是剛才那個裸體女人是不是朱玲?她何以裸著身體?」一面想著,一面潛躍下地,極為迅疾地向外面奔去。

  轉瞬間已回到了早先鏖戰之地,放目一瞥,不由得大駭!原來猿長老正展開猿公劍法,倏忽橫縱遠躍,倏而分身合擊。劍光彌空漫地,無所不至。真是遺塵絕跡,令人無能迎躡。這一路劍法,自古代秘傳至今,俗世難得一見。天殘老怪如今身在局外,是以分外看得清楚,但覺高遠峭拔,清氣盤旋,果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加之以猿長老功力卓絕一代,雖然練劍時已經過千澼萬灌,卻無絲毫爐錘痕跡。

  最使天殘觸目驚心的,便是猿長老明明已吃他以太陰真力,杖傷腰間。縱然這敵人不比等閒,仗著修為年深,勉強壓住內傷。但時間已過了相當久,他復又屢運真力,任他是金剛不壞之體,也應顯出朕兆。決不該兀自運劍如飛,毫無傷滯之象。他怎樣也想不通其中道路,但可也不敢怠慢,疾撲出去,喝道:「猿長老休得猖獗,老夫來也!」喝聲中揮杖上前,加入戰圈。

  猿長老因服下「鳳仙丹」,功力已完全恢復。此時清越地長笑一聲,劍光陡然散佈開來,把天殘也裹入劍圈中。但星宿海絕藝,自成一派,雖然細論起來,猿長老修為近百年,功力已達超凡入聖之境,是以單打獨鬥,時候一長,便可取勝兩老怪中任何一個。不過兩老怪如一擁而上,則猿長老絕無取勝的機會。否則星宿海兩老怪也不能在邪派中竟可與鬼母冷婀齊名。

  且說這一戰不到三招,地缺老怪正要乘機退開一旁,趕快取藥療傷。忽見一道白森森的光華,自七八丈外暴射而來。宛如經天長虹,來勢既神速又威猛。

  星宿海兩老怪心意相通,同時感到一陣震慄。那道白虹直如雷奔電閃般落在戰圈中,光華暴射,已把兩人圈住,無法退卻。

  猿長老見石軒中出現,手中多了一口白氣炫目的長劍,認得乃是朱玲的「太白劍」,便暗暗放心。手中長劍一緊,配合石軒中的攻勢,直把星宿海兩老怪打得手忙腳亂,應付維艱。

  石軒中劍勢忽地略緩,問道:「猿長老,你老可曾看清楚是朱玲麼?」

  猿長老一聽此言,不由得大訝,反問道:「老夫只見到是女人背影,難道此寺尚有別的女人?」

  石軒中嘿一聲,手中太白劍大演絕學,一連三招,把天殘地缺兩老怪逼得有如走馬燈般團團轉。

  猿長老見獵心喜,等到石軒中劍勢一緩時,也突然運足全力,使出猿公劍法凌厲無比的連環三招。但見他出劍奇快,身形更加神速,往來如電,平地上陡然湧出一幢寬廣的劍幕,也把對方兩人迫得團團而轉,聲勢不減似石軒中的三招。

  石軒中候他劍勢略挫之時,才厲聲問道:「天殘你身為一派宗師,居然屢次以暗算手段加害我玲妹妹,試問羞也不羞?我且問你,剛才可是見到我玲妹妹?」

  天殘老怪一面揮杖護住自己和地缺,好讓地缺老怪趁機休息一下。口中沉吟一會,才道:「本寺別無女性,適才確曾見到女人背影,老夫不能打誑哄你,實在不知那女人是否朱玲。」

  石軒中聞言立刻躍出戰圈,直撲向那兀自火光燭天的鐵箱,但火勢如此猛烈,無法逼近查看。

  星宿海兩老怪趁這時使出「雙竹合璧」的絕技,地缺老怪倒豎在天殘肩上,以左手支撐身體。可是他因左肩胛被石軒中一劍刺穿,此刻十分疼痛,是以招數使出來時,大不如前。饒是這樣,猿長老也覺得難於應付,尤其是對方兩人合成一體,被攻的面積縮小,自己一時間簡直無法威脅到對方。這等打法,真是有輸無贏,是以越打越覺不妥。

  兩老怪似乎也在相商什麼事,嘴皮微動。猿長老索性縱開一旁,橫劍監視他們的舉動。

  天殘老怪倏然向寺外躍走,石軒中清嘯一聲,兜截住去路,猿長老也忙忙上前助陣,兩位俱是天下第一流的劍客,晃眼間便把大名鼎鼎的星宿海老怪攔住,困在如虹般的劍光中。

  石軒中心事沉重,悲懷難抑,厲聲喝道:「今宵誓必取你們的首級,祭奠我玲妹妹芳魂!」一面大喝,一面奮劍力攻。此刻因已死了尋覓朱玲之念,招數上霸道異常,大有同歸於盡之概!是以兩老怪大感難支。如果沒有猿長老在一邊掣肘住,則地缺雖然負傷,仍可和敵人決一死戰!

  戰雲密佈,劍光沖霄,加上四人不時長嘯大喝,聲撼山谷,真有天搖地動之勢,激烈無比。看看戰了四十餘招,石軒中趁著地缺揮杖以攻代守,疾砸猿長老之時,猛可身劍合一,朝敵人射去。這一招他擬想已久,苦在老是沒有機會。是以這刻一抓住空隙,便施展出來。

  哪知天殘地缺練了數十年「雙竹合璧」的絕藝,神妙無比。倏然一轉,已完全封蔽住上下左右的空隙。石軒中去勢極猛,已煞不住勢,但見一道劍光,投入密如雨下的青竹杖影中。

  在這極為危險的一瞬間,石軒中全神馭劍,心與神會,身劍相合,竟然不起一絲驚駭之念,登時已入化境,竟不知身在伺處劍在何處,兩者渾然一體,根本分不出來。但見劍光暴漲,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倏然間已劃空而去,飛出八九丈遠,然後落地。

  猿長老何等眼力,分明已見兩老的青竹分別擊在石軒中身上,但反而被震得老高,絲毫不能傷他。而石軒中劍光過處,卻把那兩個老怪的白髮白眉和頷下的山羊鬚完全刮去。宛如因他們穿行火窟,因而被烈火一下焚掉似的。猿長老心知這是因為石軒中劍光過時,速度太快,因而生出熱力,把他們的鬍鬚俱焚炙掉。但這等身手,他從未曾聽說過,不由得脫口大呼「劍神」!

  星宿海兩老怪魂飛魄落,忽見石軒中捧劍微愣,連忙躍入佛堂中。

  石軒中發愣之故,便因剛才這一劍,正是他連日來苦思不得的至精至妙的劍術。當時在菩提庵中,吃庵主清音大師以「珠雨符風」的絕技,左手的一百零八粒木念珠在近身時發出,因此擊在他身上的竟有數十粒之多。其時石軒中無意中身劍合一,沖霄而起。那些木念珠均由清音大師以內家重手法發出,縱是岩石,也得深深嵌入,何況血肉之軀。但石軒中這一劍,卻毫無損傷。就和適才被天殘地缺兩老怪的青竹杖砸擊在身上似的。不但毫無傷損,甚且連震動之感都沒有,彷彿有一層無形劍氣,護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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