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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第二十九回 出黃泉猜謎識絕招 擲利劍妙計救佳人

  石軒中再環顧室中一眼,但見這方圓丈半的房中,已無任何出路,便問道:「靳老師這話怎講?莫非要石某設法出去?」

  「不錯,此室設有埋伏,只等我們話一講明,便自發動。你只要有法子出去,靳厓自甘服輸,當可請出于兄和你相見!」

  石軒中點點頭,道:「石某有點明白了,但是否可用任何方法?譬如擊破玻璃窗戶等法子……」

  靳厓簡潔地道:「是的,任何方法均可,只要能出此室。」

  石軒中便不再問,心想對方也在室中,只要他能出去,自己的輕功已有神鬼莫測之能,相距如不超出一丈,則無論對方用什麼身法,也撇自己不掉!

  片刻間,忽聽「軋軋」連響,室內光線驟然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漆,原來那兩扇玻璃窗上,忽然垂下兩塊同樣大小的鋼板,把窗戶封住。

  石軒中運夜眼嚴密注視著靳厓,只等對方一動,便搶至前頭。哪知靳厓紋風不動,老是站在原處。

  這時室中起了一陣異聲,石軒中側身而聽,一時聽不出是什麼東西的聲音。

  靳厓忽然縱聲大笑道:「石軒中,你雖是一代英雄,號稱劍神,但陷在我獨門『黃泉陣』中,縱有通天本領,也無法施展……」笑聲未絕,屋頂忽然像破了似的,灑下數百股泉水來,地上和牆邊也一齊冒水,轉眼之間,整個房間均已潑滿了水。

  石軒中暗叫一聲不妙,先閉住呼吸,等到水淹滿了之後,便想從水底步行到靳厓身邊,哪知一舉步,渾身阻力奇大,抬手動足,均粘粘滯滯,生像蒼蠅跌在糖漿裏似的。

  石軒中定一定神,想道:「我若逞強運功,移到那邊去,這閉息之法便不能持久!況且現在過去那邊,靳厓必已不在,何必白費力氣?」想了一陣,在心中嘆口氣,忖道:「若果是劍上掌上,輸了也心服,像這種什麼黃泉陣,居然也把我困得不能動彈,這才輸得冤枉哩!」

  四面水力似乎越來越重,壓得石軒中十分難受。若然換了常人,這會早已被這種特別的水力壓死。但石軒中自己也知道,這種水一定有什麼古怪,可能再加上外力緊壓,故此能令自己感覺難受。假使再支持下去,相信不出一個時辰,自己便因壓力過重而不能保持閉住呼吸的內斂大法。那時只要口鼻微張,登時便得昏厥過去。

  於是他開始向牆邊移去,簡直比蝸牛還要慢,突然感覺有一隻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好得很,靳厓竟要把我捆起來。」他自嘲地微笑忖道:「而我空有一身本領,卻無法反抗。」

  那隻手甚是有力,把石軒中拉得向右移動,石軒中只能運氣護身,已說不上反抗。但覺身軀一直向右方移動,雖然不快,卻十分有效,不久便到了牆邊。

  那隻手牽到他的手掌摸在牆上,只感覺一片平滑,石質堅細硬質。

  石軒中正莫名其妙,已覺自己另一手,又被對方拉貼牆上。這時苦於無法開口詢問,又是閉住眼睛,一片漆黑,倒不知這個人要怎樣擺佈他。

  正在疑惑時,突覺那堅牢硬實的石牆微微一動,跟著雙手所按之處,已是空無一物。當下向上一撈,摸到缺口邊緣,臂上一用力,身軀已從那個缺口中鑽了出去。

  出到外面,立感身上一輕,如釋重負。睜眼一看,只見自己乃是站在一條甬道中,牆上的缺口約是三尺見方,此刻正徐徐自動關閉。令人奇怪的是內面的水,竟不流出來,色作金黃,有如水晶,可想而知這種黃水膠粘的程度。

  他身上已一片金黃,自知連頭髮面孔也必定甚黃,眸子微轉,望著身邊那人,微笑道:「謝謝你,令尊的黃泉陣,真個匪夷所思,令人無法防備。」

  那是敢情便是靳厓的兒子靳浩,此時他匆匆道:「師父這邊來,把身上的黃泉沖洗乾淨再說。」

  石軒中跟他轉個彎,走入一個白石鋪的小室中,牆上有好幾個洞穴,都用銀塞堵住。靳浩拔開其中之一,但見一股清泉直噴出來。石軒中在泉下衝洗一陣,滿地都是黃水。

  卻看那靳浩身上毫無黃跡,原來他穿的衣服,質料特別,似絲非絲,非常輕軟。

  石軒中渾身濕淋淋的,也夠狼狽。靳浩道:「家父此刻正與于島主飲酒,大約一兩個時辰內不會查看。因為那黃泉陣肉眼看不透,他非親自進去摸索不可。師父,你只好在這裏等一會,待衣服乾了才出去!」

  「用不了一兩個時辰,只要一刻便足夠了,你的衣服真不錯,一定是特別的質料所制的吧?」

  靳浩道:「師父說得不錯,這是家母精心飼養的『水蠶』所吐之絲製成,水不能濡,但平常卻不能穿著,因為見火即化!」

  石軒中又問道:「這水底屋宇頗多,莫非整座池塘下面都是房屋?」說話時,頭上首先冒出白氣,繼之全身也蒸發出水汽,眨眼工夫,在他所站之處,宛如打開蒸籠,白煙水汽蓬勃升騰。

  靳浩知道這位一代大俠,正以內功迫乾身上的水,難就難在他能夠一面說話,一面運功。可見得造詣之深,已是超凡入聖,不禁欽佩之極。

  「算起來地方不小,不過並沒有整個池塘那麼大!師父你必已看到塘中共有五座假山,在假山下便是屋宇,一共五座,由許多條甬道銜接起來!」

  石軒中點點頭,又問道:「你對我一片熱誠,脫我危難,我自然十分感激。但你這個行動,如被令尊知道,他會怎樣呢?」

  靳浩恭容道:「師父不須替弟子憂慮,此事弟子已稟明家母,並坦率表示弟子要幫助師父的心跡。家母說一日為師,終身如父。又說武林習氣,俱都秘技自珍,尤其像師父這種無敵天下的秘傳劍法,更加珍貴。居然肯傳授與弟子,同時事前又不令告知家父,這種襟懷,舉世難有。同時亦可見得師父是看得起弟子才傳授,並非含有別的用意!今如師父既然不慎陷入黃泉陣下,弟子理當幫助……弟子因有家母支持,故此不怕家嚴知道。」

  石軒中肅然道:「令慈實是巾幗奇人,見解不同凡俗。石某承蒙推愛,不禁有知己之感,唯有像令慈這種超卓見地的賢母,方始能育養似你這種好男兒。石某自忖不一定能夠拜見令慈,就請你事後轉致石某敬意。」

  靳浩十分高興,要知石軒中一代英名,言重九鼎,得他一言稱讚,不比等閒。

  等到石軒中身上已乾,靳浩指點明白門戶方向,便自走開。石軒中依著靳浩之言,走到一個小廳中,推開右邊一道門戶,只見眼前大放光明。

  原來這間書房,整座均是玻璃板,天光由四方八面與及屋頂透射入來,不但明亮異常,而且可以看見四下無數游魚,載浮載沉,優遊自在地自來自往。這種奇景此生第一回開眼,令他歎為觀止。這間書房約是兩丈大小,房中家具完全是玻璃水晶所製,一片晶明。

  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一身大紅大綠的刺眼衣裳,身邊一個小几上,橫擱著他的寶劍,劍鞘儘是珠玉寶石,華彩奪目。

  靳厓已換了一身白色絲綢長衣,氣度淡雅。他們正在同閱一本薄薄的書籍,大家都顯得很用心地思索尋味。

  石軒中推門進來,他們還以為是下人,都沒有抬目看他。

  石軒中忖道:「他們不知在研究什麼,雖然我此來有事,但此刻也不該擾亂他們的思路。」想罷,便站在近門邊處,一聲不響。

  站了半晌,于叔初忽然拍一下大腿,道:「《孟子》我不大熟,偏偏就抽到《孟子》,真要命。」

  靳厓哈哈一笑,道:「我抽到『紅旗報捷』,打論語一句,現在我可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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