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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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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劍鄭敖恭容道:「恩公放心,縱然刀鋸鼎鑊,擺在我側,但在下決不會洩露半個字!」 石軒中道:「多謝鄭兄維護美意,區區石軒中。」 這「石軒中」三個字,有如符咒,魔劍鄭敖一聽,不由得失聲叫道:「你就是劍神石軒中麼?」 夜深人寂,聲傳數里,但聽四山都是「劍神石軒中」、「劍神石軒中」的回聲。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天下人都以為石某已死,故此敢請鄭兄代為保守秘密。」 魔劍鄭敖但覺光榮無比,連聲答應,幾乎要賭個重咒。 石軒中又道:「石某急於向鄭兄打聽一事,未知鄭兄可肯見告。」 鄭敖怔了一下,然後道:「石大俠下問的,必定是有關朱玲姑娘!」 「正是。」石軒中道:「鄭兄可知她的下落麼?」他的聲音中,透出迫切的味道。 魔劍鄭敖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黯淡,想了一下,才道:「石大俠最好別問……」 石軒中堅決地道:「鄭兄但說無妨,我已知她容貌被毀,奇醜非常,正是因此緣故,我才決心先拋開師門所托的恩恩怨怨,不惜踏遍天涯海角,趕緊把她找到,好好安慰她一番……」他把眼光移向黑暗的長空,因此沒有發覺魔劍鄭敖那種羞慚、感動、欽佩等等情緒混合而成的奇怪表情。 「這一次是她最大的苦難,在這個時候,我必須為她盡力,事實上我自己也明白,她越是遭遇到不幸,我越發愛她深些……」 石軒中底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美麗聖潔的光輝。他悠然神往地繼續道:「在以前,她有可以驕傲的容顏,還有許多護花使者,因此我決不肯向她低頭……可是現在,我覺得一刻也不能忍耐,我要用我的熱愛去安慰她……」 魔劍鄭敖幾曾聽過這等至情至性之言?尤其是出自他平生最尊崇敬仰的人的口中,更加令他感動。不由得熱淚盈眶!(雖然他在心中極力反對自己流出眼淚)石軒中幻想到朱玲的苦境,觸動情懷,也自心酸淚落!他道:「鄭兄請你快點把她的下落告我。」 鄭敖用衣袖拭乾淚水,然後道:「朱玲姑娘就在不遠之處,待在下前頭引路,石大俠你不但大仁大義,復又至情至性,在下此生願為奴僕,只恐也沒有這種資格……」 他知道石軒中心急,因此已轉身向荒郊疾奔而去。一面又道:「小的想想真慚愧死了,不瞞石爺說,小的心坎中一向只有玲姑娘的影子,可是……」 他居然改口自己降為奴僕身份,石軒中立刻和他爭執,但魔劍鄭敖說什麼也非要這樣做不可,爭論了好久,石軒中無法不讓步,約定在三年之內,鄭敖甘作奴僕以報大恩! 這一爭論,不覺已飛馳了七八十里路,只見一座紅牆綠瓦的尼庵,隱現在山坳中。 石軒中見鄭敖向尼庵中一指,登時會意,立刻腳下加勁。但見他身形宛如飛雲掣電,晃眼間已拋下盡力急馳中的鄭敖,到達庵門。 他定一定神,暗想朱玲既已托跡空門,身遭巨劫,說不定不肯出見,那時候再強闖入庵,便不大方便。倒不如此刻立刻越牆而進! 本來他是個正大光明的一代英俠,可是此時為了從權應變,只好逾規越矩。 魔劍鄭敖趕到庵門時,石軒中已沒了影蹤,他悄悄在大門石階上坐下,耐心等待。 石軒中縱入庵內,心想人家是女尼清修之地,自己一個男人,哪能到處窺看?萬一碰到女尼們正在換衣,豈不糟糕,因此一踏入大殿,便大感躊躇。 後面傳來低微而清晰的木魚聲,一下一下極有韻律地飄散在靜寂的佛堂裏! 他低低嘆口氣,想道:「如果我找不到玲妹妹,她的一生便將在這空寂的佛門中,淒涼度過……玲妹妹啊,你可知我所以不肯擔當上清觀觀主之職,為的何事?表面上是說須與鬼母一決高下,此身生死未卜,故此早點替師門覓個傳人。其實我深心裏仍念念不忘於你,暗冀有一天,或會和你合籍雙修……」 他順腳轉入佛堂後面,只見院落中花木扶疏,右邊走廊盡頭,有個月洞門。低微而清晰的木魚聲,便是從那邊傳過來。 石軒中又嘆口氣,想道:「我且過那邊瞧瞧,料那女尼既然仍在誦經,縱然偷窺,也無妨礙。」心念一決,便沿廊疾縱過去。 腳方離地,突然聽到一個請脆圓勁的口音低喝一聲「打」字,三縷冷風,已勁襲上身。 這種手法高明之至,不但勁道十足,來勢絕快。而且除了當中的一枚暗器,乃是筆直射向身上之外,其餘的兩枚,都是各取身側左右兩方,因此無論他往那邊閃避,勢難逃出對方暗器威力範圍。 好個石軒中!聞聲知警,突然施展玄門罡氣,護住全身。雙袖和胸前的衣服飄飄飛起,三枚暗器打在上面,紛紛墜落。 聽那暗器墜地之聲,已經知道乃是堅木所制的佛門念珠。石軒中微微一凜,忖道:「對方居然能夠用木質的念珠,發出如此勁烈的力量,在我剛才抵禦時的感覺中,似乎比人家使用重兵器還要勁猛沉雄些!足見此人功力之深厚,猶在宮天撫、張咸等人之上,已與南海碧螺島主于叔初,甚至鬼母之流在伯仲之間。」 本來他身形去勢極急,但剛一聞聲,便已中止前縱,欻然墜立地上,這一手蓋世輕功,也足以震懾對方。 只見廊柱後閃出一人,身穿寬大緇衣,布襪芒鞋,胸前掛著一串念珠。這位女尼年在三旬左右,法相端莊。 石軒中連忙躬身行禮,道:「師傅請聽在下解釋……」 那位女尼正是佛法深微、駐顏有術的菩提庵庵主清音大師。她的臉上毫無表情,道:「不必解釋了,貧尼多年未曾和任何人動手,今晚卻要與你試一百招!」 石軒中忙道:「在下斗膽也不敢和大師動手。」 木魚聲忽然中斷,一條人影在月洞門內晃動一下,石軒中的夜眼明察秋毫,見到那人掩在門後,僅露出眼睛瞧著。 這對清澈得如一泓秋水的眼睛,在他心中是如此熟悉,因此石軒中為之一怔,連庵主清音大師說什麼話,也沒有聽見。 他怔了一下之後,便想過去看清楚廬山真面目,或者出聲叫喚。但尚未決定之時,驀覺風聲颯然,一絲冷風直射心窩。 石軒中出掌一撈,掌中已撈住一粒木念珠,但覺勁力奇大,險險脫手而出,不由得心頭一震,自然而然收攝住分散的心神。 清音大師脆聲道:「好漢小心,貧尼可要動手了!」 話聲未歇,一縱身宛如輕煙般飛撲而至,就在身形才動之時,右手從袖中摸出一支尺許長白色形如令符之物,隨手一揮,突然伸長了一尺。 石軒中看得真切,微噫一聲,心想這位女尼竟是使用昔年名震天下群魔的「玉龍令符」,單從兵器推斷,已知絕對不是庸手。當下便已戒備對方的左手,因為六十年前,俠尼檀月大師,便曾以左手一百零八粒木念珠,右手玉龍令符,遍走天涯,掃蕩魔氛。邪派中人,率皆聞名膽落! 果然那玉龍令符劃起一道白森森的光華,尚未遞到,已聽清音大師輕喝聲「打」字,三縷勁風,直取身上左胸「天池」,腹部「天樞」,右腿「伏兔」三大要穴。 石軒中輕嘯一聲,身形疾如閃電,往左方斜飛起丈二三尺。倏然化為「風颺落花」之勢,飄飄折向右方,復又升高尋丈。 清音大師輕笑一聲,左手揚處,木念珠一粒接一粒電射出去,同時真氣一沉,腳尖探地,身已站立當地,紋風不動。 但見那木念珠一粒跟著一粒,宛如有線串著也似地追射懸在半空的石軒中。 石軒中去勢已住,眼看木念珠已擊到身上,驀地又提一口氣,身形乍升又沉,簡直有如躡空行走,但見那木念珠不是從他頭上腳底擦過,便是從身軀左右兩側掠逝,轉眼間已避過十五粒木念珠。 清音大師在心中誦聲佛號,暗想世上怎會有這等能人?自己剛才曾說出要約他戰一百招,只怕今晚正是徒自取辱? 石軒中蹈空下降,還未到達地面,忽聽極密的嘶風之聲,一齊襲來。心知對方這次已出全力,不敢怠慢,鐵掌揮處,把十多粒念珠盡皆凌空劈飛。 清音大師又摸出一把木念珠,卻不發出,疾縱上前,玉龍令符起處,直指對方「膺窗」、「神封」兩穴。 她出手奇快,招式辛辣,石軒中右手習慣地向背上一摸,才發覺那支百煉精鋼的長劍,當日在碧雞山大戰鬼母,已經失去。但他仍不慌忙,一面暗運罡氣護體,一面左臂直伸疾劃出去。臂上帶出的風聲,鋒銳如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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