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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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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珪還未抬目去瞧,心中已自一驚。原來那人說話時聲音不高,但每一字都像有形之物,震盪耳鼓。分明一身內家氣功,已臻絕頂。當今之世,只有寥寥三數人,能有如此造詣。 目光到處,只見來人面上蒙著青巾,只露出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睛。方自看清這人一身裝扮,只見他一舉步,已到了面前。 王珪立刻考慮到這人不宜與之結怨,登時堆起笑容,道:「尊駕貴姓大名,可許見示?」 蒙面人道:「無名小卒,不堪污辱尊耳,先請恕我擅闖貴莊之罪。」 王珪收劍入鞘,豪爽地笑道:「老朽幸會高人,高興還來不及哩,敢問有何見教?」 蒙面人道:「在下有個不情之求,便是請莊主把這兩名公人賜交在下帶走。」 王珪頷首道:「此是小事,老朽謹從尊命!」 蒙面人想不到王珪如此大方,出乎意料之外,微微一怔,才拱手道:「王莊主這番盛情,在下銘記心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必有報答機會!」 王珪也拱手還禮,道:「些須小事,無庸掛在心頭。尊駕如認為老朽夠得上是個朋友,便請賜示高姓大名。」 蒙面人愣一下,正在尋思。 王珪又道:「還有尊駕如何處置他們,也請一併賜告。」 他的面上仍然含著笑容,一點敵意也沒有。可是這幾句話卻厲害無比,對方如不告知姓名,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把人帶走,這正是「薑是老的辣」。 蒙面人沉吟一下,才道:「莊主恕我另有隱衷,不便奉告姓名,至於這兩名捕快,在下只要問他們一件事。」 王珪狡笑道:「尊駕未免太不講面子了。」 陳清波突然竄奔向軒外,王珪哼了一聲,突然一揮臂,一道白光疾射而去。陳清波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那道白光乃是鋒利無匹的白虹寶劍,此時穿心而過,突出來的劍尖,深插入木板地上。 王珪寶劍出手之後,立刻跟蹤飛縱過去,手掌方要捋住劍柄。忽覺微風過處,一隻手比他快了一點,把白虹劍拔去。他大吃一驚,心想自己動身時,那蒙面人尚自屹立原地,怎的能比自己還快?怔得一怔,陳清波傷口中噴出鮮血,竟然濺得他一身皆是。 蒙面人手捧白虹劍,早已回到原地。口中朗聲道:「對不起,在下得到此劍,便有條件可談。」 王珪心中大為不服,回眸一瞥,只見家人王安站在門口,便向他點點頭,然後道:「尊駕有什麼條件,不妨說來聽聽。」 蒙面人道:「本來在下不敢無禮,但卻怕莊主又把這人殺了,問不出話來,故此欲以此劍,換他一條性命!」 王珪皺起眉頭,尋思了好一會,才道:「老朽如不殺他,只怕他會惹來無盡麻煩,尊駕如答允在問完話後,便殺死他,儘管把他帶走。」 他說的甚慢,這幾句話說了好一會工夫才說完。蒙面人眼睛一眨,笑道:「莊主可是要等什麼朋友到來,盡可明言,在下絕對不溜走!」 王珪那麼老的面皮,此時也為之紅了一下,道:「尊駕的話太鋒利了,但若然老朽以一雙肉掌,對付閣下,未免太小覷你。」 蒙面人仰頭一瞥,只見此軒蓋得高敞,當中正梁離地足足有三丈之高,當下健腕一揮,白虹劍脫手飛上去,微響一聲,已插在樑上。他昂然道:「莊主如今可以放心了,看來在下要帶此人離開本莊,非費一番手腳不可!」 「不錯,閣下既不肯惠告姓名,又不肯亮相,老朽只好從招數中猜測一下!」 話剛說完,只見一個身量魁偉的人,走入水軒。此人年紀在四五旬之間,頷下一部絡腮鬍子,眉濃眼突,煞氣驚人。 王珪向他道:「這位朋友要我留下這廝活口,他好帶去問話。但老朽卻想知道這位朋友的來歷,只好用個笨法兒,從招數上推測一下!」 那個滿腮鬍子的人會心地點點頭,反而退開一點,道:「那麼讓我也開開眼界。」 王珪喝道:「朋友小心……」喝聲中已欺近蒙面人身邊,一掌擊去。招數才發,未等對方對拆,突然縱起一丈高,雙腿連環踏下。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又快又辣。蒙面人見他腳底不潔,不便出掌抵禦,使個身法,閃開數尺。 陡見王珪在空中身形一側,變成橫臥之勢,手臂一展,指尖已劃到面前。 這一招不但變得出奇和神速無倫,姿勢更是美觀,活像一頭巨大梟鳥,雙爪下搏不中,便用翅膀拍掃似的。 蒙面人脫口道:「原來是泰山一梟的絕藝……」口中說著話,身形微側,突然快如電光石火般一掌托出。 王珪大大凜駭,想不到對方這一招,出手平凡老實,但威力卻無與倫比。自己如若不趕快撤臂,臂彎處吃對方托上,非當場折斷不可。而自己最多不過能把他掃上一掌。但因對方身形已側,而且腳下奇快,縱然真避不開,也不會教自己用上力量! 這念頭一掠即逝,處此危殆異常的剎那間,他立即作個明智有利的決定。 旁邊的大鬍子宏聲喝道:「王兄不要硬碰!」 話猶未畢,王珪已施展出獨門輕功身法,身形倏地向另一邊斜側,這一來那條手臂便翹向天空,風聲颯然一響,王珪已迴翔半個圈子,落在地上。 蒙面人吃那連腮鬍子的人大喝之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這時轉面向他道:「閣下貴姓大名,剛作獅子一吼,四山皆鳴,是見外功內力,都堪以睥睨當世!」 那人宏聲大笑,道:「朋友你身手也不俗,可惜藏頭縮尾,不似大丈夫……」話雖如此,但他自己到底也沒有把自家來歷說出來。 蒙面人眼睛一眨,突然縱到他面前,身法捷如鬼魅,跟著一掌擊出。 那人吐氣開聲,握住斗大拳頭,硬砸猛搗。蒙面人掌勢不收,力量卻化剛為柔。雙方輕輕一觸之後,五指已乘機纏上去。 那中年大漢本以臂力自豪,心想對方雖想以柔制剛但自己這一拳加足全力,猛搗過去。對方不但抵禦不住,想粘卸開也極困難,可以說是作法自斃!心中微喜,果然併力疾搗,身形也向前迫去。忽覺對方掌上力最柔極生剛,從空無一物而突然變為一堵石牆,自己這一拳搗在上面,竟然紋風不動。 他大吃一驚,幸是久經戰陣之輩,那麼沉雄剛勁的力量,猛可煞住去勢。 對方掌上果然有股奇巨的力量向外一繃,把他震退三步。但如不是中年大漢久歷風浪,應變神速,及時煞住去勢,這一記恐怕要震開十步以外! 那中年大漢瞠目失色,卻見蒙面人微一拱手,道:「冒然相犯,也不過師法王莊主之意,想從招數中窺測閣下來歷耳。」 王珪已疾躍過來,施展開獨門武功,四肢都用上,時而凌空下搏,張臂如翅,轉側拂掃拍擊。時而穩立如山,等敵來攻,然後才尋隙覓暇…… 蒙面人瀟瀟灑灑,使出一路掌法,象形猛虎,氣象威猛無儔。其中更不時夾有十分奧妙奇突的手法,每當他使出這等神奇手法時,王珪就得現出凶險危殆之象。轉眼間已拆了二十餘招,蒙面人似是性起,清嘯一聲,猱身搏擊。五招不到,形勢大變,那王珪儘管是苦修了數十年的武林高手之一,此刻也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旁邊的中年大漢突然大吼一聲,掄起身邊一把椅子,覓準時機,向蒙面人劈胸摜去。 蒙面人舉手一格,「啪」地脆響一聲,那張椅子完全碎散,蒙面人奇快地運左掌向外一按,掌力如山湧出,「呼」的響處,所有的木片碎枝,都勁襲向中年大漢。王珪卻趁這時,飛身直上屋頂。 蒙面人又是一聲清嘯,身形破空而起,居然後發先到,掠過王珪身邊,左掌一招「恨福來遲」,砸劈敵脅,右手向上一挺,已握住劍柄。 王珪家傳武功,第一講究在空中變換身形,處處像形梟鳥,故此身在空中,猶能側滾開去,安然飄墜地上。 一道白虹,飛墜而下,卻是蒙面人手持白虹劍,英挺地站立廳中。 那中年大漢手忙腳亂地把碎椅完全擋落,已費了不少氣力,不由得暗凜對方功力之高,的確驚人。隨隨便便一舉手間,已具如此威力。 王珪問道:「陸老弟可看出端倪了麼?」 姓陸的中年大漢道:「他是崆峒派的人,但石軒中已死,崆峒派中還有誰具此功力?」 王珪沉重地道:「他就是石軒中。」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我可不愛亂冒別人名字。」 王珪道:「你剛才的身法,非石軒中辦不到。」 蒙面人仰天狂笑,道:「大概你們都被石軒中鎮住,故此硬要把天下稍具身手的人,都冒他的名頭。」 陸姓大漢濃眉一皺,道:「咱們再試一試便知端的。」 扭頭一喝,只見一個壯漢,托著一根長形兵器進來。 蒙面人移目一瞥,微微一怔,原來那件兵器,竟是一根鐵扁擔。 王珪打腰間摸索一下,抽出一把軟劍,迎風一抖,登時伸直。蒙面人定一定神,挺劍擺好門戶。 王珪和陸姓大漢不再客氣,軟劍和鐵扁擔一齊出手,冷芒電射,勁風急壓,展開急攻,轉眼間已各自攻出了七八招之多。 蒙面人挽劍自舞,心神合一,僅僅舞了五招,已把對方這一陣快攻擋過。 那白虹劍光華越盛,迴旋間劍尖上白光吞吐不定,宛如蛇信。蒙面人這套劍法更是神威凜凜,結構精奇,雄壯處氣吞山河,細膩處如春蠶吐絲…… 陸姓大漢突然大吼一聲,屋瓦也震裂了不少,巨響中脫手一扁擔向蒙面人砸去,自己乘機退出戰圈,落在那公人李銘身邊,一掌拍在李銘頭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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