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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天鶴真人微嗟道:「這不是老友心腸冰冷,一切俱在劫數之中,非如此則你不會出手,日後許多因果便無由出現!」老道長話中隱含玄機,石軒中微測端倪,卻又不甚了了。

  「貧道在一甲子以前,年輕氣盛,自矜其能,遂代表各派到碧雞山找那木靈子……」說到這裏,不但石軒中已恍然大悟,便是史思溫、阮均兩人,也若有所悟。

  「貧道到碧雞山去,有兩個使命,第一個便是憑著本身功力,和那木靈子作正邪代表之爭,較量高下。第二個使命,便是問那木靈子一件事,好教天下各正派,早作未雨綢繆之計!」

  石軒中駭然道:「什麼事使得天下各正派,都得未雨綢繆?」

  「這就是賽蘇秦張斯一手導演的好戲。這廝工於心計,明知自己資質有限,縱然活上兩百歲,武功進步也自有限,便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天下群邪,到洛陽赴會。此事成功不難,但他口舌本領,果然天下第一,竟然逐個說動了群邪,答允將各人的至精至妙的幾手絕招,繪圖寫字,交給賽蘇秦張斯,全權委他選擇一個天賦特高的人,悉數傳授,培養成一個身兼天下群邪絕藝的特高能手,數十年後,可以崛起於武林,領袖邪派,建立一個真正的邪派王國,這件事正派中人俱都知悉,但卻不知賽蘇秦張斯是否已擇了傳人?他在洛陽之會成功之後,隱居到什麼地方?這些問題,正是貧道所負的第二個使命。」老道長想起往事,慈目中射出懾人威光,眉髮無風自動。

  「但貧道那次見到木靈子,竟然有負諸友重託,青城本門二十八手鐵木魚絕招,難不倒木靈子,反而吃他以『龜山天柱功』,一杖將貧道鐵木魚點落懸崖之下。」

  石軒中由衷地啊了一聲,回想起當年自己和鬼母力戰二十招,就在第二十招時,吃她以一股剛柔兼有的絕大力量,撞出懸崖。在這剎時間,又吃她黑鳩杖點在胸前。這一著如今想來,必是「龜山天柱功」無疑。不禁嗟道:「老仙長提起那龜山天柱功,在下正是身嘗其苦的人呢!」

  天鶴真人道:「貧道聽及你當年跌墜懸崖的情形,便知必是著她乘間以這一手奇功傷了,如今你這一說,可證貧道猜想不訛。貧道兵器脫手之後,哪還有面目戀戰?倉皇下山,卻又愧見諸友,便隱居到這裏來。只有本門一個後輩,知道貧道下落!可憐本門自從貧道隱遁之後,便凋零不堪,不久以前,貧道那個後輩物化,這消息還是他在物化之前,轉請武當一個年輕好手鐵膽吳士陵,專程來告貧道!」

  石軒中陪他嘆息一聲道:「怪不得玄陰教橫行天下,而其他的邪派人物,無一嫉忌干撓,敢情以前有這一般前因!」

  史思溫突然道:「老前輩請恕冒昧之罪,敢問那個身兼各名山大派武功絕藝的宮天撫,是不是正派長老合力訓練出來的人,準備和邪派那個傳人對抗?」

  天鶴真人矍然看他一眼,道:「這一猜測正與貧道忖度之意相同。除了此故,各派豈肯以絕技傳與外人?」

  石軒中聽了,這才明白天鶴真人之所以會請自己看他面上,勿傷宮天撫性命,原來有此緣故。

  「以貧道看來,各派老友所合力訓練出來的傳人,對付邪派各能手都可以應付,但對付碧雞山鬼母冷婀,一則鬼母練有與道家罡氣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氣功,二則他火候尚淺,定難與之匹敵。貧道如非心褊氣狹,一怒之下,隱遁洞庭之濱,而及時以貧道本門氣功相授宮天撫,則鹿死誰手,尚不可知,然而悔已無及,只盼軒中你仗天下最正宗的劍術,贏了鬼母,則邪派諸凶斂跡,天下重放光明。至於那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則是武當支派,冰生於水,青出於藍,為人雖偏激自大,尚不列入妖邪之列,你如以寬大為懷,則可置諸不理。希望你三思貧道此言。」

  石軒中恭容道:「老仙長金石良言,不吝教誨,在下敢不銘之於心版!」

  他們這一番暢論之後,不覺已是近午時分。阮均忙去張羅麵食款客,史思溫也去幫忙,兩人在廚中一面忙著,一面談論起剛才天鶴真人的話。

  史思溫嘆道:「想當年,武林中風雲變幻,咱們卻無緣參與,真是可惜!」

  阮均也附和道:「史大哥說得是,但想起來小弟更慘,你現在已踏入江湖,而小弟則還是毫無成就,年紀又太輕,連身負血仇也無法去報。」

  史思溫趕快安慰他道:「阮兄弟可別著急,凡事必須忍耐而後能夠成功。剛才聽老仙長提起邪派高人中,有一個是鐵扁擔鄧長白,我想黑心腳伕陸貢一定是他的傳人,這樣說來,那陸貢也是列入邪派高手諸人中的一個。你只要輕舉妄動,可能便會遺憾終身呢,阮兄弟莫怪我言直!」

  阮均環眼中迸出淚光,道:「史大哥愛我之心,小弟豈能不知,如果我有你這麼一位哥哥,那就太好了!」

  史思溫誠懇地道:「阮兄弟,你我甚是相投,我也沒有兄弟,如不嫌棄,咱們結拜為異性骨肉如何?」

  阮均喜形於色,連聲說好,兩人不拘形式,就在廚內向天跪拜,結為兄弟。

  阮均忽然愁道:「好不容易有個大哥,卻不知石師伯幾時要走,便得分手!」

  史思溫也露出依依之色,道:「最好能夠多聚幾日,我在這裏,好像能夠忘了自身煩憂,真不願立刻離開你哩!」

  這時麵食已弄好,端將出去,兩人分別向師長稟告結為兄弟之事。石軒中看見阮均那雙環眼中露出的神色,知他心意,便說出過幾日才離開。阮均喜甚,向石軒中拜謝過。

  飯後,阮均拉了史思溫出去泛舟,湖波一片白茫茫,清風徐來。史思溫披襟迎風,心曠神怡,真個暫時放下心事。

  兩人指點湖景,高聲談笑。阮均一手操舟,卻疾駛如飛。史思溫發覺了,問道:「均弟你這是要趕到什麼地方去?」

  阮均神秘地笑一下,道:「大哥你少安毋躁,我帶你看看一樣東西去,包你稱奇不置!」

  史思溫見他尚是孩童心性,便不追問,靜等那令人驚異的事物出現。

  舟行如矢,貼水飛駛,不久工夫,已將近靠岸。史思溫遙覽四下形勢,但見距岸上不遠,有一個村落,犬吠雞鳴之聲,依稀可聞。除此之外,只有蘆葦和岸上樹木,並無出奇的事物。他暗自笑一下,想道:「我這位義弟葫蘆中不知賣什麼藥,等會兒別出乖露醜,已經很不錯哪!」

  正想之時,船已泊岸,卻不是在村前的小碼頭。兩人上岸後,阮均神神秘秘地直向樹林走去,鑽入林中之後,一直摸到樹林邊緣,對面二十餘丈遠,已是那座村落。

  他忽然一縱身,躥到樹上,熟練地勾住一段橫枝,招手道:「大哥你也上來!」

  史思溫應聲而起,利落輕靈地站穩在旁邊,問道:「現在可以看得見了麼?」

  阮均舉手遙指那個村落,道:「大哥自己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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