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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煩惱人間 寶劍芳蹤失復得 蒼茫煙水 高樓倩影喜翻愁 鄧小龍腦筋一轉,已知桑清這等說法,必有內情。便自告奮勇道:「姑姑,倘若您不能分身,而小侄卻可以代勞的話,請您儘管吩咐。」 「我正是為了分身乏術而為難。我師姐大悲庵主萬妙大師前些日子忽然得病,恐是自知不起,必須從速準備後事。那本劍經,乃是舉行掌門庵主傳位典禮必需的信物。我本可托你帶回山去,可是想起數十年同門之誼,她縱然再不對,總是本派掌門,應該回去一趟,見這臨終訣別的一面……」 鄧小龍立刻明白這位桑姑姑還在委決不下,情知她口中雖然這等說法,其實卻不放心薛恨兒的失蹤。 究其實當年萬妙庵主雖不滿這位屢開殺戒而鍛煉「木靈掌」功夫的師妹,但啟釁仍在桑清恃著盡得華山百靈、百妙兩位大師劍術真傳,自詡為華山第一高手,引起一場鬩牆之爭。細論起來,倒是華山木女桑清的不是。新近又因鬧意氣而奪走本門劍經,萬妙庵主命在垂危,只得派人下山追尋桑清,請她回山。這一下縱使桑清深懷成見,也不由得覺著不好意思,非趕回山見大師姐一面不可。 鄧小龍卻沒敢做聲,等她自己決定。三騎繼續前行,眼前忽地豁然開朗,但見疏樹間植,中有小溪,屈曲如帶。再過去一點兒,便是一座殘舊的小禪院,山牆上大半粉塵剝落,顯然已屆殘暮之年。 桑清忽然決定了,道:「那麼找尋恨兒之事,便交託小龍你代勞啦!」 鄧小龍應聲道:「小龍省得,姑姑不必多慮。一俟尋到師妹,便立刻伴她回華山。」轉眼一瞥,只見桑清眸子中淚光閃動,禁不住愣一下。 她「嗯」了一聲,輕輕道:「你多費心,有什麼事你都可以代我做主!我先走啦!」話聲中頭也不回,舉手作別,衣袖褪落到手肘間,露出玉藕也似的小臂。 鄧小龍和鍾荃不知不覺同時勒馬,好讓她的花驢先走。蹄聲均勻地「得得」而響,漸走漸遠,終於消失了。 鍾荃迷惑地自語道:「姑姑走得真奇怪……」 鄧小龍惘然眺望遠方,輕輕答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師弟,你怎會知道她傷心下淚之故呢!」 鍾荃爽然道:「小弟正是因此而大惑不解嘛!」 鄧小龍尋思片刻,便催馬前行,一面道:「恐怕是為了薛師妹真像姑姑當年……」 鍾荃心中仍然否認師兄的話,但不再做聲。兩騎踏過疏樹小溪,來到那座殘舊剝落的禪院前門。只見外面橫題著「善注禪院」四個大字。 他們下了馬,鍾荃緊跟著鄧小龍後腳,走上台階。猛可前面鄧小龍腳步一頓,使得鍾荃險些兒撞上他身子。 鄧小龍指著門邊的石牆道:「師弟,你看這是什麼?」 鍾荃順著他手指之處瞧時,吃了一驚。原來那塊石頭上,現出一個灰黑色的手掌跡。五指張開,十分清晰。 「這個手掌印深有三分許,而且呈現這種灰黑色,不知是年代湮遠,以至灰塵玷汙,抑是一門駭人功夫?」 「小弟覺得這好像是一種特別的功夫,並不是年代湮久之故!」 「哦!那真不得了!」 鄧小龍駭嘆一聲:「這是什麼掌力啊?」 鍾荃搖搖頭,過去細看一眼,回頭道:「若果這不是江湖上的暗記,便多半是外門功夫中的一種毒功,非是真個用掌力按成這樣子的。」 「愚兄倒未聽過有這種銷金蝕石的毒功,師弟你可想得出來?」 鍾荃也搖搖頭,這件事便沒有了答案。 兩人不管這個,一直走進禪院去。但見四下纖塵不染,十分潔淨,可是,一樹不植,寸草無存,什麼都是那麼不順眼。牆壁門戶,以至於供佛的用具,都是極為古舊陳敗,彷彿非得這些東西自行毀滅淨盡,就不能夠有新的事物出現。 佛堂裏闃無人跡,他們放響腳步,轉入堂後。 後面是兩座小院,都是那麼靜悄悄的。 鄧小龍也有點兒憋不住氣,朗聲叫道:「這裏有人麼?」 歇了片刻,右邊院子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個髮鬚皆白的老和尚,慢騰騰走出來。 鍾荃瞧見那老和尚面色枯黃,毫無神氣,心中大不舒服。 鄧小龍卻拱拱手,道:「請問老禪師,虛本大師何在?」 老和尚抬頭瞧他一眼,隨即移開眼光,緩緩答道:「老衲便是虛本,檀越有何見教?」 兩人但覺大出意料之外,只因他們都認定秋月大師既然將寶劍留在此地,轉託虛本大師保管,這位虛本大師不消說,定是佛門中身負絕技的人。 誰知聞名不如見面,竟是個面黃骨瘦,神衰體弱的老和尚,而且身為禪院主持大師,卻聞人聲而出迎,毫無排場氣派。 「在下姓鄧名小龍,這是敝師弟鍾荃,新近由崑崙至中土……」 虛本老和尚抬目看鍾荃一眼,隨即垂下目光,漠然地「嗯」一聲。 「在下曾得星宿海西寧古剎主持秋月大師吩咐,命敝師弟謁見大師,並請賜下那柄玄武劍。」 老和尚又衰弱地「唔」一聲,緩緩道:「是要取回寶劍麼?老衲怎生得知你們兩位是不是崑崙派的?」 兩人乍聞此言,不禁一怔。鄧小龍勉強答道:「大師之言果然有理。只是此事除秋月大師外,再無別人曉得,故此大師可以相信在下等並非冒名騙劍之徒。」 鍾荃呆立如木頭,要是他獨個兒在這裏,定然答不出半句話。 老和尚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道:「不成,老衲不能輕信。」 鄧小龍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皆因這位老和尚無論怎樣說法,總是尊輩身份,使得對他說話輕不得,重更不成,是以把個天計星也鬧得目瞪口呆。 鍾荃道:「晚輩的確是崑崙弟子鍾荃呀!」 老和尚又搖搖頭,隨即移步走到牆邊一個石墩上坐下,似乎是站久了腿腳痠軟的樣子。 鄧小龍望了鍾荃一眼,聳聳肩頭,雙手一攤,向他苦笑道:「大師不信咱們,這可沒有法子證明。剛才在路上我也曾想過這問題,但愚兄以為秋月大師必有安排,誰知卻碰個大釘子。」 「那麼我們怎麼辦呢?」鍾荃急忙問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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