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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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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白驢旁邊,只見牠猛一昂首,地上泥土翻飛,敢情是從泥裏扯起一條碧綠的長梗來。 陸丹立刻伸手從驢口中接過,輕輕一抖,勁貫梗梢,本來還有一截尚在泥中,立刻如靈蛇般伸縮一下,飛將出來。這根約摸有丈把長。她道:「好極了,再有一根就夠用哪!」 白驢似乎已經吃夠了,撒蹄四下亂跑。方巨邁開長腿,也跟著轉起圈來。 她忍住笑叫道:「巨兒你幹什麼?」 方巨大聲回答道:「這小東西靈得很,牠正在找尋那種東西呢……」 陸丹「喔」了聲,才知道方巨並非自尋開心。 白驢差不多跑遍了整幅山坡,才從那邊角落裏,打泥下挖出一根來。方巨趕快幫忙,驢牙人手,硬生生把丈許長的碧梗,給拔出來。 方巨拿著走回來,那頭白驢卻向坡後走得無影無蹤。雪兒也跟著飛去了。 陸丹將兩根硬長而略有彈性的碧綠草梗,暗中以「金剛指」功夫,硬給盤成一個小捲。她道:「我們到大的城裏,找鐵匠弄些小鐵環才能挽夠扣住。這樣,白驢也不怕人家傷牠的頸脖了。若果還有剩餘,便捆在蹄上。這驢通靈得很,只須略略訓練一下,足可以困擾住一個高手。」 這時,她變成高興得很,方巨也為之而歡笑,老是咧開大嘴巴。 不久,一道白線,激射而至,十丈之外,已覺風力激盪。陸丹的眼力豈比尋常,早已瞧出是白驢飛馳回來。不過這等神速,也教她甚是驚異。 白驢在丈許外驟然停止,背上站著的白鳶冷不防向前一沖,竟撞進陸丹懷中。 方巨哈哈一笑,道:「這小東西壞得很呢!」 陸丹瞥視一眼,芳心大悅。原來這時驢吃飽之後,便去洗了個澡,渾身洗得雪也似白,就像在頃刻間換了一匹似的,好看得教人想親親牠。 她飄身而起,坐在驢背上,卻是側身而坐。口中嬌嗔道:「走吧!」人驢鳥一齊出發,走出這個碧綠一片的山坡。 現在,陸丹的心中還充滿了得到這頭通靈可愛的白驢那種喜悅,把適才的悵惘情思,暫時忘個乾淨。 白驢腳程絕快,而且非常平穩。陸丹心中十分疼愛,不時伸手去摸摸驢頸項上的軟毛。 白鳶雪兒似乎呷起醋來,在她耳邊絮聒不休。清亮的鳴聲,直傳出老遠,不久已將那得驢的泥坪拋在後面。 陸丹試試白驢的腳程,敢情能夠十分容易便將方巨甩掉。而方巨的飛毛腿,卻比快馬疾馳還要快,可想而知這匹牲口的腳程多麼厲害。 下午已到了孝義城裏,陸丹手中有的是黃金,吃喝當然不成問題。當下她辦了好幾件事,一是著鐵匠打製了數十枚小鐵環,一是為自己和方巨置了幾套衣服,最後是配個上等馬鞍。為了這些事情,便在這城裏逗留了三天之久。 他們投宿在本城最大的悅來棧中,包了一個偏院,兩人各住一間房,還剩下兩間空房。陸丹也不計較花費與否,便這樣住了三天。 那頭白驢每日所花的銀子也不在少數,只因牠不但要最好的馬料,而且還喜歡喝點兒酒,最好的老酒。 陸丹當然不在乎銀子,莫說她從雪山豺人那兒得到赤金,價值巨萬。便沒有得到這些黃金,她只要有辦法,也決不會吝惜的。然而,這樣子一下便傳遍了江湖,加上雪山豺人喪命之事,也已經輾轉傳揚開來。 第四天早晨,一切都辦妥了。白驢由下顎以至於腹前,都圍著一層碧綠的草梗,四蹄也裹住四寸寬的草梗。白毛碧甲相映之下,甚是奪目好看。 那些不知何名的碧綠草梗,前文已經說過極是堅實,而又暗帶彈性。以陸丹的功力,還須用至九成力,才能夾斷,可想而知其堅硬之程度。此刻將之拗曲圍扣在白驢頸項上與四蹄之間,錯非是陸丹,確實難以做到。 這兩天來,每日清晨,白驢和白鳶都各自出門。白驢是自尋新鮮可口的青草。那白鳶卻因以蛇為糧,經常自行覓食,不必喂飼。本來牠並不定時覓食,但因白驢是每日破曉時出發,牠也湊興去了。 這天清早,兩白都去了。方巨睡醒時,陸丹已來敲門。 她換了新做的白羅衣,在秋風中顯得如此單薄,以至方巨也覺察了,竟會細心地問她冷不冷。 她在房裏坐下,笑著搖搖頭,算是答覆。道:「今天我們可以動身了,你先漱洗一下,吃點什麼。等牠們回來,便上路啦。」 方巨乖乖地漱洗,之後,出房間去解手。回來時不高興地咕噥道:「那小子又來啦……」 陸丹在鼻孔中哼一下:「你管他幹嗎?」 「可是,打昨天早上起,他老是坐在院門對面,那雙賊眼老是瞧著我們,這小子可真夠勁。」 陸丹沒有言語,歇了片刻,起身出房,一面道:「我叫茶房弄些早點來。」 她站在房門外,眼光向院門外一瞥,只見那邊屋裏,一個白白淨淨,十分俊俏的少年向這邊坐著,那個老掌櫃恭敬地跟他聊著閒話。 那俊美少年一見到姑娘,眼光忽然一亮,直直地瞪著她。可是當姑娘一瞧過來,便立刻避開她的眼光,帶出靦腆而又渴念的神態。 陸丹鄙夷地微哼一聲,可是芳心裏實在不能真和外面表現的那麼蔑視。 她自個兒也覺得心口並不如一,有點不好意思。當下招呼茶房進來,吩咐好早點之後,連忙回到方巨房中。 兩人用早點之後,白驢還未回來,雪兒卻回來了。 等了好一會,方巨不耐煩地走出客店門外瞧看。她也跟著出了屋門,但一見那位俊美少年仍舊坐在那兒,便又改變主意,回到自己房中。 這時,她忽然想起淳樸誠厚的鍾荃來。她承認那位俊美少年,的確是生平未曾遇過的美男子。同時,他那種極度痴迷的態度,她心裏也並不厭惡! 然而,她卻無能讓那美少年進入她的芳心中。而且,每當她發現自己竟然是不能厭惡他之時,便起了犯罪的感覺。 這卻是值得奇怪的事。因為她是為了鍾荃已先一步佔據了她的芳心。故此現在才會泛起犯罪之感,可是她和鍾荃又是什麼呢?既沒有山盟海誓,甚至任何明顯的暗示也沒有。但是,她的芳心已經歸屬了他!也不管他倆之間,尚有前輩留下的仇恨。一這正是「一見已將心相許,三生無奈命安排!」 她自個兒思前想後,但覺柔情千縷,迴腸百結,竟沒個安排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響處,方巨直闖進來。跟著白影一閃,那白鳶雪兒也飛進房裏。 雪兒鳴叫一聲,作勢出房。陸丹知道牠的意思,站將起來,道:「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我跟隨牠去瞧瞧。」 方巨立刻奔去取杖,陸丹不放心那柄太白劍擱在店中,便也斜掛在肩後。 出了店門,她心中暗暗一動,想道:「那人為何不見了?」猛發覺方巨在瞧她,當下粉面一紅,領先前去。 兩人穿街過巷,一點也不理睬街上路人的好奇眼光。 不久工夫,出了城西大門,徑向郊外奔去。 白鳶雪兒似乎心急,不時一飛沖天,隱沒在高空雲影中。 陸丹嬌喚一聲「快走」,顧不得會驚世駭俗,竟自飄飄前飛。 方巨一撒飛毛腿,快如奔馬,但見一青一白兩道長線,晃眼已沒入莽莽郊野之中。 方巨忽然大聲道:「姑娘,那是什麼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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