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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第廿二回 易挑錦字難得心事 已休今世未卜他生

  他們擁抱了一下,鍾荃站起來,但覺室中有點昏暗。

  「現在是時候了,暮色已臨,足夠我隱蔽身形,我還要去會一個朋友,我這就要走了。」

  她輕輕「啊」一聲,上身傾前一點,但隨即淒然一嘆,翻身伏倒在床上。

  鍾荃一咬牙,轉身出房。前面有人匆匆而來,叫道:「師弟,你怎麼啦?潘兄尋來了。」

  原來鍾荃臉色煞白,眼中殺氣蒸騰,和平日淳厚的樣子迥異。他抬眼時,鄧小龍身後正隨著那矮胖的潘自達,背上的金劍,和金黃色的絲絛結,閃閃耀眼。他詭異地微笑一下,沒有說話。

  鄧小龍忙道:「這位潘兄找到我,正好你回來的消息也傳來,愚兄便帶他……」

  潘自達忽然尖叫一聲,把他的話打斷了。那對詭異的眼光,此刻呆在天井角落的一處竹架上。

  鍾荃回眼一瞥,發覺那竹架上,不知幾時已站著一隻逾尺的白鳥,縮爪閉目,正在睡覺,正是陸丹那隻異禽白鳶。

  「潘兄認得此鳥麼?」鍾荃隨口問道。

  潘自達支吾一下,道:「不,我從來沒有見過,因這這一隻白鳥長相十分神駿,是以驚訝。」

  鄧小龍在一旁皺皺眉頭,卻沒有做聲。那潘自達又道:「你提過那受毒針所傷的人,可在此處?就在那房中?」說時用手指指鍾荃剛剛出來的房間。

  鍾荃點點頭,潘自達立刻面色變了一下。但鍾荃並沒有察覺,只擔心地道:「時間無多,不知來得及與否?師兄,你有什麼消息沒有?」

  鄧小龍搖搖頭,卻注意地瞧著潘自達的神情。

  潘自達勉強地尖笑一聲,道:「且讓我瞧瞧傷勢,或許有其他辦法……」說著話,一徑邁步直闖入房。

  鍾荃早知陸丹傷處不能示人,忙道:「不必看了……但也好罷,潘兄且去瞧瞧……」

  他仍然存有萬一之想,是以終於同意讓潘自達瞧瞧,這都因太過關心之故。大凡有一件事情和自己有莫大的切身關係,必定會有那僥倖之想,而不能理智地判斷堅持。

  潘自達並不管鍾荃怎樣說,眨眼間已推開房門而入。鍾荃忙跟了進去,鄧小龍也緊躡著進房。

  陸丹此刻正在床上俯臥著,房門一響,便轉身反頭來瞧。正好和潘自達打個照面。

  潘自達兩頰上肥顫欲墜的肉團顫動著,詭笑一下,但眼中卻流露出極奇異的光芒。鄧小龍早已搶前數步,回頭一瞥,便暗悟於心地「哼」一聲。

  鍾荃一徑走到床邊,溫聲道:「那位是潘自達兄,他也曾被齊玄的游絲毒針所傷,故此請他來瞧瞧你的傷勢……」

  陸丹的眼光早已收回來,除了在收回時,掠過鄧小龍面上一下,認得是鍾荃師兄後,便停在鍾荃面上。這時她公然伸手扯住鍾荃的衣襟,搖晃道:「你這人呀真是……我的傷處怎可以……你倒是問問他有解藥沒有才是正理呀!」

  鍾荃歉然地微笑一下,轉頭去跟潘自達說話。

  陸丹這時又將眼光移到鄧小龍面上,只見他陰鷙地緊盯著那姓潘的。她心中動一下,忙移開眼光,去瞧那姓潘的,正好和潘自達那對奇異的目光相接,芳心裏又是一動。

  潘自達逕自向她道:「我沒有解藥,但我能剋住齊玄老兒的金蛇……你到底傷在什麼地方?」

  他的話夾有南方口音,本來就甚難聽,此刻又尖著嗓子說,更覺其刺耳。

  鍾荃代她答道:「潘兄別問了,有點不大方便,趕快弄到那金蛇要緊。她已服下峨嵋化毒丸,迫聚住毒氣,但目下只有三個時辰不到的時間。」

  潘自達震動一下,「哦」了一聲,眼光移向鍾荃面上,但隨即又垂下,不瞧任何人。

  旁邊的鄧小龍雙目如隼,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即使現在只剩下半邊臉可以觀察,但仍不肯放鬆。

  鍾荃沉吟一下,忽然問道:「昔年曾有一位厲害的使劍名家,便是海南劍師歸元,潘兄可認識麼?」

  潘自達倏然抬頭,尖聲道:「那便是家師!」

  鄧小龍失口輕「噯」一聲,心中確定了一事。陸丹卻沒有什麼動靜。只因海南劍師歸元,昔年確以心狠手辣,劍法奇詭傳譽天下武林,但自從敗於鐵手書生何浩劍下之後,自爾便銷聲匿跡。事至如今,到底隔得太久了,陸丹雖知海南有這一派,卻不致有什麼驚異反應。

  不過,她也多望潘自達一眼,便發覺了他背上的寶劍有異,除了顏色不同之外,那劍把的形式和自己的太白劍,毫無二致。

  鍾荃見他神色不善,明知當年之事,仍芥於心,忙道:「家師叔曾對小弟提及過令師,言下對令師劍術之佳,極是傾慕。想不到潘兄乃是海南傳人,小弟失敬了……」他微歇一下,又道:「我們不如立刻動身,小弟略知那齊玄囚禁之處……」

  鄧小龍這時才出聲道:「現在天色才暮,你們此去相府,實不亞於龍潭虎穴……」他說話時,一徑偷覷著潘自達神色。

  須知鄧小龍外號「天計星」,滿肚子都是計謀,心細如髮,智慮如海,焉有不知鍾荃心急之理?他這幾句話,自然另有道理。

  果然他的話未曾說完,潘自達已氣沖沖道:「相府又怎樣,以我看來,不過是幾所房子,藏著一些飯桶而已,豈能阻我出入?」

  陸丹粉臉作色,怒哼一聲。但潘自達正說得激昂,沒有聽到,繼續道:「我和齊玄也有怨仇,若不是鍾兄也有關係,簡直不必多加鍾兄同行,我自個兒便可以把那齊玄老兒擒回來!鍾兄我們走!」

  鄧小龍忙道:「潘兄的話,鄧某自然信得過,但敝師弟江湖閱歷尚淺,凡事但盼潘兄做主。鄧某尚有幾句話要對敝師弟說,請潘兄稍候……」他一面說著,一面帶頭走出房去,鍾潘兩人當然也得跟著。

  到了門檻之時,鍾荃禁不住回頭瞧陸丹一眼。潘自達卻是斜眸去瞧鍾荃,眼中又露出詭異神色。

  到了外面天井,鄧小龍扯了鍾荃到廳中,悄悄道:「師弟,你留心聽我說。那潘自達為人詭譎狠毒之極,以愚兄方才觀察,第一點,他對崑崙本門之人,懷有極深仇恨,此所以當日劫鏢有他一腳。第二點,起初愚兄以為他與陸姑娘不相識,如今才知道他認得陸姑娘,而且恐怕還有別的心思。陸姑娘卻不認得他,他方才見你和陸姑娘親妮的樣子和說話,眼光中露出極狠毒的光芒。故此愚兄特地提醒你,此去相府,愚兄不便同行,你與姓潘的同探虎穴,務必留神身側之敵,他隨時可以暗中傷你,甚至阻礙此行目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鍾荃道:「他害我便了,何以要阻礙我求得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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