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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而這黧黑少年,只要一動手,立刻把祁連二鬼江氏兄弟逼得兩旁飛躥,這種功夫,真是他們聞所未聞,咋舌驚駭不已。

  黑無常江槐正好向這邊躥開,左臂暴伸向最近的李坤當頭抓去。李坤冷不防吃一驚,長刀一揮,截腕砍臂。刀光閃處,黑無常江槐厲嘯半聲,不知怎地用那隻黑黝黝的手掌,捋住利刀,刃口竟傷不了他的手掌。

  李坤一掙,倏地虎口迸裂,手中刀已被敵人搶去。

  鍾荃名家高弟,儼如渾身都有眼睛,在半空中去勢未盡之時,已自屈折飛回,那形狀恰如神龍盤空,矯捷神速之極。

  黑無常江槐鬆掌掉刀,仍是那隻左掌,向李坤當頭打下。

  鍾荃在萬急之下,努力一伸手,顧不得敵人手掌顏色有異,硬截上去。「啪」地一響,鍾荃飄然落在李坤身前,黑無常江槐卻退了四五步,瞪眼直視。

  那邊白無常腳尖一點地,又復如風捲到,十指箕張,向鍾荃抓去,慘聲叫道:「你再接接我的……」他的面容已經歪曲得驚人,合著慘厲叫聲,直似深山大澤中的妖魅。

  但見雪也似白的十指,挾著冷風,掠面而至。鍾荃不敢大意,一式「固封龍庭」,單臂劃個圈子,另一手卻暗地駢指點出。一股極重的潛力推出,宛如佈下一堵無形的牆壁。白無常江楓身形倒挫,無法抓住,敵人已疾點而至,當下翻腕一扣,敵人來去如風,早已收回點出的手指。

  鍾荃是個老實人,這時不免因黑無常江槐暗襲李坤而惱怒,因為簡直是超出常理之外。

  大凡講究信義的人,最恨的事莫如別人不守信義。鍾荃正是這樣而惱怒於心,不禁斥道:「你們好沒道理,既是衝著我來,何以又暗算別人?」

  黑無常江槐冷冷笑道:「大哥,這廝不是假冒的!」

  鍾荃一截無功,立刻回頭道:「諸位請退遠些……」神色鄭重非常。

  白無常江楓嗥叫一聲:「老二上啊……」疾地伸指抓上。黑無常江槐似是合作已慣,右掌猛然掄開,欺身疾攻,時間方位配得恰好。

  鍾荃不必回頭,聽風辨位,已知敵人如何攻來,眼角一閃,卻見諸人正待起步後退。以祁連二鬼的功力,自己決不能在這刻閃避,否則他們便說不定再受暗算。

  心念一轉之間,黑白無常的掌力指風,已堪堪襲上身。

  一念之下,驀地雙掌齊出,一式「龍柱捲天」,又是雲龍大八式中三天式之一。

  但聽掌風排蕩凌激,猛烈之極,祁連二鬼慘叫未歇,鍾荃嘿然一叫,三人同時飛將起來,鍾荃直上直落,依舊落在原處,上面三個淡白色指印,猶自未消,寒冷澈骨,當下機伶伶打個寒戰。

  白黑無常江氏兄弟,各自向斜刺裏飛開。白無常江楓面色更見慘厲,右手捧住左掌,慘嘯不已,敢情方才三下一觸,鍾荃以崑崙絕技,滲用只練成一點兒的「般若大能力」,硬把白無常江楓一隻左掌撞折腕骨,可是也被他鬼爪扣了一下,留下三個指頭印。

  那邊黑無常以硬碰硬,整個兒吃鍾荃撞開丈許,雖是沒有損傷,但已是生平第一次吃到的大虧。但覺敵人的掌力,雄渾到了極點,同時又深渺難測,自己的千鈞力量,宛如石投大海,毫無是處。不由得心膽俱寒,想不出這是什麼功夫。

  白無常江楓驀地縱身而退,黑無常江槐更不敢耽延,也是回身便走。兩人身形起處,落在馬上,「嘩啦啦」蹄聲雷動,瞬息已出山坡,隱沒在樹林後。

  鍾荃心中驚駭,不知那白無常江楓,用的是什麼手法,能令自己覺得寒徹骨髓。

  連忙向地上一趺坐,運起內功,霎時,人我俱忘,真氣走遍全身經脈。

  許元、李坤等四人,從後面走上來,只見鍾荃閉目趺坐運功,立刻噤聲不語,面面相覷地等待著。歇了好一會,鍾荃蹶然而起,微微笑道:「好厲害,那白無常江楓一點玄陰冷氣,竟能侵入我血脈之中,好險,好險……」

  許元過來迎面長揖,道:「鍾師傅果真是一代高人,在下等拙陋無知,得罪高明,請鍾師傅原諒。」其餘三人也過來道歉,鍾荃連忙遜謝,盡怪自己處理不當,致生誤會。

  當下另外兩人通了姓名,使鉤的姓陳名亮,使大刀的是吳岳,全是萬通鏢局的次等鏢師。

  鍾荃解釋道:「因小弟是崑崙門下,師叔大惠禪師昔年曾指點過鄧師兄的武功,故此小弟如此稱呼……大惠禪師便是昔年的鐵手書生何浩,各位也許曾有耳聞。」

  李坤首先「啊」一聲,說道:「原來是何老前輩!他老人家的事跡,如今武林還津津樂道,算得是天下第一位劍法大家。」

  許元恭敬地道:「在下等奉總鏢頭之命,跟隨賈敬老師,即是江湖人稱金頭獅子的賈師傅,來這西涼一帶查訪,賈老師一會兒便在這條路上會合。」

  鍾荃道:「敢問諸位師傅,鏢局是幾時出的事?小弟剛剛從崑崙下山入關,故此並無所聞!」

  許元道:「這件事不過發生在大半個月之前,一批由合肥保往川東的紅貨竟然被劫。這條大路向來最是太平,尤其正是我們鏢局勢力最大的範圍,故此任誰也料不到會出事情。」

  他頓一下,又道:「那批貨除了幾車普通衣物行李之外,另有一箱價值三十萬兩的紅貨,事後只失了這箱子。那失主姓孔,為官多年,最後一任便是廬州知府,這次原是從任上告老致仕,要返川東故鄉,於是托我們鏢局保回籍。總鏢頭萬料不到會出事,雖然這趟鏢價值不菲,尤其那箱紅貨最啟人覬覦之心,可是總以為在自己地面,必無意外。不過他還是特地派了本局四大鏢頭之一的燕尾鏢張濟老師,押運一趟。直到江陵地面,過了新城不遠,正待改陸為水,由長江上溯入川,忽然一個蒙面女賊,匹馬孤劍,攔住去路,張老師最後和她交手,哪知不到三十個回合,便被那女賊點倒,卻沒有受傷。那女賊只把那箱紅貨攜走,但什麼話或記號都沒留下。

  這事發生不久,恰恰另一位四大鏢頭之一的追風劍客元萬里老師,從貴州北返京師,經過江陵,立刻替張老師解開穴道。當下還在商量如何立刻追查賊蹤,忽地又出現了一個蒙面人,也是來劫那箱紅貨的,卻不知已在片刻之前被人劫走。當下元老師並不說破,和那廝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那廝的劍法怪異之極,而且內力之佳,據元老師事後說,乃是生平僅見,也是不夠三十回合,被那廝挑飛了長劍。張老師鼓勇仗刀上前,又是在三十回合之內,刀撤人傷,那廝去搜紅貨,不覺大為失望,險些兒把兩名趟子手打死。」

  「那一男一女,都是使劍的?」鍾荃急忙追問,「那麼張元兩位師傅,可知道他們是什麼家派?」

  許元搖頭道:「就是這樣才傷腦筋。按說本局四大鏢頭,全是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豈有不認得敵人劍法之理?即使是四大劍派的精妙心法,他們也能認得,因為他們在二十年前,都曾去洪州參觀那比劍大會,總能夠認出一點。那兩蒙面賊人,奇就奇在全是背插兩劍,只用一劍動手,而招式之怪異,雖是全不相同,卻又有點兒牽連似的,奇詭辛辣都達到極點。兩人全是內家絕頂高手,內力之佳,無可比擬。」

  李坤插嘴道:「還有那女賊外衣寬大非常,看不出身材,本來還瞧不出是個女的,只因偶然發覺腳上的花鞋,才知是個女的。那男的則身材矮胖,聲音則特別尖細刺耳。」

  鍾荃歉然笑一下道:「小弟剛剛下山,見聞有限,也不知兩人的來歷。」

  四人立刻把詢問的眼光收回,當下一同跨馬上路,向武威進發。只走了大半里,後面鸞鈴蹄聲,急追而至。

  許元大聲道:「鍾師傅,後面追來的定是金頭獅子賈敬老師。還有一位北上查踩的大力神褚相老師,合為本局四大鏢頭。」

  李坤道:「武林中人評定,本局四大鏢頭,以賈老師最強,其次是大力神褚老師,另外兩位則難分軒輊。」

  鍾荃恍然道:「是了,小弟曾聞賈老師以嵩陽大九手和綿掌馳譽江湖。還有那褚老師,好像是以易筋護體,刀槍不入,並且力大無窮擅名。小弟說得可對?」

  四人連連點頭,卻好後面一騎如飛,絕塵而至,他們忙勒馬舉手招呼。

  那人馳到切近,收韁勒馬,但見他身材中等,面目眉宇間精悍非常,幾絲金色頭髮垂拂耳邊,其餘的都被一條頭巾紮住,那一頭金髮,正是他外號由來。

  鍾荃連忙點首招呼,賈敬不知就裏,也客氣地點頭回禮,一面道:「方才我遠遠看見祁連二鬼入山去了,馬馳極急,使我心中驚疑不定,連忙趕來,僥倖你們沒有碰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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