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金縷衣 | 上頁 下頁 |
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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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一共有三個道人,其一全身大紅道袍,乃是聞名天下的第一位火器專家烈火星君。一個是面白高鼻,貌若無情的老道,手持雪白拂塵,乃是峨嵋第一位高手麻衣道人。另一個高冠峨髻,道相莊嚴中又透出颯颯英風,正是青城最負盛名的劍客冉青竿,如今已是本觀觀主,武林稱為青竿真人。 一個五短身裁,面如滿月的老頭子,和威嚴的滇邊大俠熊應宗站在一起,正是武林四絕之一的神拳查本初。 藥山大師的話的確引起了眾人驚訝,要知他乃是五臺山的一派掌門,說話可不能隨便。而五臺山自從藥山大師出道之後,聲威大震,佛法複又精嚴,武林無人不敬仰這位一代高僧。 故此武林四絕中,除江老爹和獨孤及善之外,神拳查本初當然驚訝不已,就連同行多日的震山手歸元泰也幾乎不能置信! 江老爹徐徐起立,朗聲道:「孫伯南是老朽孫子輩,他若是在處世方面,有任何虧做人之道,老朽應負管教之責,但在武功方面,因他已得璿璣子老道長遺授,如有涉及他師門榮辱之事,老朽便不能出頭,亦不負任何責任,這一點列位俱是一代高人,自然會諒解老朽的聲明──」 震山手歸元泰道:「江兄正該如此,相信與各位高人,都會首肯斯言……」 烈火星君屹立不動,看完江老爹,又看歸元泰。他們的話一歇,他的目光便落回孫伯南面上,宏聲道:「江歸兩位施主之言甚是,貧道並無異議!」 孫伯南站起來,走到廳中,作個羅圈揖,道:「小可年紀尚輕,縱有名師秘法,也只不過是如螢火之光。适才樂山大師謬獎過愛,小可實在愧不敢當。但足見大師一代得道高僧,盡力攜掖後輩之熱誠!烈火老道長因昔日有些微誤會,小可如今回想,實在慚愧,特此謝過,希老道長海量包涵,莫記小可以前過失!」烈火星君人本爽直,他一聽孫伯南之話,這時但覺面子掙到十足,也自由衷朗笑道:「孫少俠好說了,貧道豈有記掛當日小事之理,你可千萬不要掛記才是。」 說著,已退回椅子落座。 謝了烈火星君以後,孫伯南眼光如電,颼地掃過峨嵋麻衣道人和少林關行者兩人的面上。 但見前者唇角掛著一絲的冷笑,神態陰鷙。而那關行者卻夷然自若,沒有什麼表情。 原來關行者最敬仰同道中的藥山大師,因藥山大師早先一言,立卻認定這少年必有驚天動地的藝業。 故此生平桀傲不服人之氣,居然完全斂掉! 孫伯南又道:「小可今日承蒙諸位高人前輩如此推愛,說不得只可獻醜一二,至盼列位前輩不吝指正──」 說到這裡,又作個羅圈揖。 眾人見他彬彬有禮,十分謙虛,都生出好感。這時都凝神視著,瞧他使出璿璣子那一種絕藝。孫伯南暗中運起九死玄功,待那真氣已純之後,只見他們在敝廳中徐徐地走了個圈子。只見他走得舒徐滿灑無比,只見那圈子大不過徑丈,眨眼間他便已走了大半個圈子。在場的眾人俱是一代名家,眼力是何等的厲害,這時全都情不自禁地喝起采來了。 這當中只有澄月鄭珠娣和上官理三人看得不太明白,原來孫伯南走這個圈子,內中大有蹊蹺。 要是在座的各人不是盡皆目下的武林一代高手的話,孫伯南決不會施展這一門功夫的。當他邁步而走之時,現場那些眼力較差一點的,便以為他腳踏實地而走,有什麼希奇?其實只要仔細一看,便可以發現他的動作雖是平常走路,但鞋底與地面尚有黍米之隔。本來踏雪無痕之類的功大,座中之人差不多都能辦得到。 但難就難在他走動時一似平常走路,無論身軀搖幌以致於鞋子起落,均與平常毫無二致!而踏雪無痕之類的輕功,決人能身軀手足俱動和走得那麼舒徐,因而其中區別雖微,卻相距萬里。 孫伯南站定身軀,作個羅圈揖,朗聲道:「小可獻醜了!」 說完這句話,鞋底才沾到地面。 震山手歸元泰向江老爹喟道:「璿璣子絕學,確是舉世無雙!」 孫伯南回到座上,大家開始談論起五日得岷山大會之事。 首由藥山大師發言道:「岷山通天教的創立,本是武林盛舉,但那人屠羅昉存心不良,不但妄自尊大,毫無開宗立教的風度。其教義更縱人為惡,並欲奴役武林!目下他雖僅僅宣佈在開山創教大典之後,要找武林四絕及孫少俠五人,但其後必定逐漸伸張魔爪,以至天下武林,永無寧日!各位對於此事,未悉有何高見?」 這時武林四絕和孫伯南根本不必多發言,就看在他們以外的那些高人們如何主張了。因為他們五人,那是必定要赴岷山,和那人屠羅昉碰碰。 上元觀觀主青竿真人朗聲道:「據貧道留心探聽得來的消息,那通天教最上層的組織是教主人屠羅昉,副教主長白老怪端木元。教主之下,分設五堂,第一堂天罡堂香主崆峒清風道長。第二堂地煞堂香主藏中高手喀倫。第三堂青龍堂香主尚未知悉,僅知是南方高手,決非等閒人物。第四堂白虎堂香主龜叟張幼聰。第五堂凶刑堂香主日行屍桑堅,至於其下各分舵雖不乏好手,但此處不擬討論。據悉五堂之中,以凶刑堂日行屍桑堅威權最大,掌全教刑責生死大權。但表面上五堂以天罡堂為首。」眾人一聽這五堂之中,居然有名家如崆峒清風道長,又有武林中認為是個惡瘤的日行屍桑堅,這本就夠人駭訝。 何況還有個關外最著名的長白老怪端木元領袖群倫,效忠人屠羅昉!不由得都紛紛議論起來。 大家忙又打聽那地財堂香主喀倫的底細。 神偷獨孤及善道:「這個老朽知道。」 孫伯南忙道:「請快說。」 神偷獨孤及善道:「老朽在十餘年前,曾在藏邊與此人見過一面,彼時我與他毫無恩怨,只因見他濃髯掩面,氣度不凡,舉凡藏人,全都聞名而色變,我經一番探聽才知道他平生手毒心黑,動輒殺人,於是便略施手法,偷了他的隨身兵器,那是支永不離手的精鋼旱煙管,十分沉重──」剛說到這裡,五臺山高僧笑和尚嘻嘻而笑道:「獨孤施主神偷絕藝,天下第一,當日如何戲弄那喀倫,想必列位俱欲知道,就煩老施主稍敘一番如何?」 獨孤及善微笑道:「好在老朽素來不以此技營生,否則縱然說了真話,各位也許以為老朽為了掩飾罪行而捏做一些別的緣故哩!」 只聽眾人大笑不已! 他便又道:「那天主要是因為喀倫毫無防備,而老朽卻是有心,須知大凡一個人有了一宗不離手的東西,總有在某種情形之下而稍為放開之時,因年深日久,便成了一種牢不可拔的習慣──」他環顧眾人一眼,見大家都微微頷首,便又道:「老朽暗中察看喀倫好久,才發現他每逢喝茶飲酒之時,便將旱煙管放下,雙手捧碗而飲!」說完他也比了一個動作,才又道:「其時因拉薩正在舉行大賽馬,人山人海,老朽取了那支旱煙管,便隨手插入泥地中。」他接道「喀倫放下碗時,不由大吼一聲,便撲向一個匆匆走開的小夥子,他這一撲足足跳起三丈之高,像只大鳥般罩下去,在那刹那間,這才發現那年青藏人手中的一支形狀相似的煙管,不是他的東西。他當然沒有弄死那小夥子,老朽卻趁這時擠入人群中去看賽馬。」只聽烈火星君道:「怎麼那麼湊巧有那個年青藏人帶著相似的煙管?」 獨孤及善道:「老朽務必補述一句,便是那年青藏人匆匆走過,乃是老朽預早安排,讓他耍一下猴戲!」 烈火星君道:「好,做得好!」 獨孤及善道:「其後老朽化化裝為年青人,把旱煙管親自交給他。就在放煙管到他手中的頃刻間,我們已換了三掌,竟然不分高下。」 一頓後,又道:「老朽使個身法撤到人群中立刻卸掉化裝,眼見喀倫不住發怔,老朽也沒理他,就是這麼一見,直至如今才重又聽到他的名字!」 烈火星君拍掌大笑道:「獨孤施主做得好,那廝以後定然不敢目中無人,呵,貧道也決不敢得罪施主,這襲道袍下麵的破爛東西可多著呢!」 眾人笑聲未歇,獨孤及善已道:「老實說,老朽決不敢伸手到道兄的紅袍下面,道兄那些東西既不能賣銀子來花用,又容易惹火上身……」 笑聲中青竿觀主又道:「按理說通天教中人材雖多,但目下咱們人也不少,總覺得半斤八兩,縱然人屠羅昉親自把關,貧道以為憑孫少俠的功夫,也就可以狠狠鬥他一場,可是金鐘為迷宮主人如亦在場出手,咱們便得預先籌謀對付之法!」 江老爹道:「老朽與獨孤兄及孫伯南剛剛才由迷宮回來,在那官中目前只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他乃是迷宮主人的徒弟,也他的功夫,已頗為可觀。由此推測,那迷宮主人的功夫又有多高了,平心而論,老朽如果能在迷宮主人的陰風爪下走個一百招而劍拐不斷折,已算是幸事!」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動容。 要知在他們武林四絕之中,以南江劍拐,最具威力。但南江尚且如此說法,可想而知。藥山大師朗聲道:「老衲之言,未免唐突,但想來四位老施主將不致怪罪──」 他是向武林四絕而言。 四位老人家齊道:「大師請說!」 藥山大師道:「老衲認偽迷官武功,只有璿璣子老道長可以克制,如今少俠或許因火候不足,最好由四位老檀越聯合對抗!」 武林四絕尚未有所表示時,只聽那麻衣道人卻低低地冷笑一聲,然後又傲然地搖頭。孫伯南聽了江上雲的慫恿之後,越看那麻衣道人,便越覺得他的那只高鼻子惹厭得很。這時見他居然搖頭反對,便禁不住慍怒地瞪著他。 不僅是他,其餘如江上雲、上官理、澄月等幾個年青的一代高手,也這樣子瞧著他。這種情形麻衣道人立刻發覺了,他一生好勝,脾氣乖僻自傲,故此天下都沒有一個朋友。這時怫然作色,站起身來,道:「各位道友,早先烈火道友本有請孫少俠在招數上顯露一手之意,但遺憾的是因其他事故終於終止了!如今乘看青竿道友談及迷官主人秘技無雙的機會,孫少俠屆時勢必須與迷宮主人爭一日之雄長!貧道不自量力,願意先為少俠墊墊招,好教座中列位放心──」孫伯南霍然離座,莊容道:「各位前輩麻衣老道長既然有命在先,小可豈敢有所抗違,先此敬謝老道長曲愛美意!」江老爹忖道:「目前在座的那一位不是高人,偏生這個麻衣道人最是多事,若果能夠由伯南激走此人,說不定我們才能團結一心,進而振棄武林向來各自為政的惡習,這麼始不是一件佳事!」 故此並不發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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