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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正想之間,忽覺對方招數已稍見淩亂,心中大喜,倏然一式「君臨萬方」,滑步欺身迫近敵人,天狼箭照頭壓下。

  這一式取相日運中天,陽光四射。

  威勢猛烈無比,箭頭發出的內家潛力,有如一座山般壓將下去。

  諸葛元慘笑一聲,忽地又索縮得只剩下三尺。在頭頂交互一擊,那兩枚金鋼環發出龍吟虎嘯之聲,頓時震盪起一股風力,硬擋上去。

  說得遲。那時快,龔其裡這一招乃是生平絕學精革,那支天狼箭僅僅緩得一緩,仍然壓將下去。

  諸葛元可撒手,突然手掉連環索,接著雙臂大張,使出獨步天下的「九天羅」奇功。

  只見在那一方丈圓之內。潛力暗湧旋卷激蕩,那情景有如水勢極急的大江暗礁間的漩渦。

  龔其裡這一箭壓下去,敵人當然腦袋盡裂而死,可是他自家也得肉碎骨拆,立刻倒斃當場。

  在這電光石火間,他棄掉一擊斃敵的主意,雙肘一掀,兩掌也同時推去。

  前天說過,諸葛元的九天羅奇功擅能借敵之力,增長自己威勢。

  龔其裡目下以雙肘擋住諸葛元左右兩方襲來的力量,又複以雙掌前推之勢,抵住前力。

  這來後背變成門戶大張,正好教諸葛元將三面力量滑到後面,化成一點淩厲攻入。

  誰知龔其裡使的乃是極陰柔的力量,因此使諸葛元發動得較為遲緩。

  就在瞬息即逝的空隙中,龔其裡那顆白缺皚皚的頭顱往後面一仰。

  只見龔其裡那雪白發根根倒豎直指後方,一股陰柔之力,已先發制人地封住後門。

  諸葛元又慘笑一聲,雙臂緩緩合攏,渾身骨節連珠般響個不住。

  現在只要他咬破舌,噴出一口鮮血,對方全身發出的最上乘內家真力也因之而人倚輕情量,於是他全力運九天羅奇功內一合,便收與敵偕亡之效。

  他忽然想起鬢髮俱白的江老爹。想著他老人家大概已下山直赴金鐘島迷宮去辦一件重大之事。

  然而這位四絕之首的南江決不會成功的。

  因為那迷宮道路迂回往復,奧秘無倫,從來沒有聽說過那一位聲言探島的高人能夠生還。

  他暗道:「我已曾苦練了十年,而卿妹也曾等候十年之久,我們總還要中以再等候一些日子再見面!」

  他極快地又想道:「因此我不能現大立下毒手,把這頭老狼弄死。因為那樣一來江老先生決不能活著返回中土……」

  在他的腦海中,,此時忽然現出江老爹持拐現身於他們和笑和尚正在僵持時的現場中。

  他明白江老爹乃是為了他當時被笑和尚插手進退兩難、故此不借樹立強敵,突然出現,硬把笑和尚弄過去,以便自己放手報仇。

  那時節的人最講究恩怨分明,他受了這位義氣的老人家之恩,而只有他才知南江有險,也只有他能夠使江老爹倖免于難。

  那麼他該怎樣做呢?

  龔其裡被四面旋激的潛力壓得心驚膽跳,這時盡運全力抗拒住。變成僵持之同。

  諸葛元心意一決,倏然運足全力,登時把龔其裡追得將防守圈子縮個許多。於是他冷笑一聲。忽然撤回力量。

  天狼龔其裡機警狡黠無比,趁這空隙,不進反退,一掌迎胸推到。諸葛元大叫一聲,全身骨節一起爆響,雙臂抱去。地上飛沙石走,勢猛烈驚人,天狼龔其裡左肘稍稍一軟,腰肋間立刻如被大鐵錘打了一下重白勺。

  這時拼命一掙,驀覺已掙出圈子,目光一掃,只見諸葛元面色煞白,靠著石臂喘氣,雙目圓睜,凶光四射,一時看不出他被自己一掌打成怎樣。

  同時自家也感到胸口作悶,喉頭一甜,差點就吐出鮮血,趕忙努力忍住,轉身便走。

  走出老遠,回頭一瞥,諸葛元沒有追來,當下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一面撫胸喘氣,一面想道:「九天羅功果真驚人,奉而那廝被我一掌打傷,不敢逞強追趕,否則我自下真氣不調,腑髒已傷,決禁不住他再來一下……」

  那邊的諸葛元靠壁站了一會,自知胸骨盡碎,內傷甚重,稍稍歇息了一會,便踉蹌下山。

  管岑山上的一場血戰,至此已告結束。

  但在湘南衡州府一場天下武林群英大會,正告開始。

  這時剛剛黃昏,六月的風,夾帶著想著一股暖流,吹掠過衡州城外眾山群巒。

  那雁回峰本是衡山七十二峰之始,相傳雁群南飛,至此而回。在雁回峰的南面,荒山野嶺,連綿不絕。

  亂山中一座石山之陰,地勢斜斜伸展,成為一個極大的盆地,可是遍地僅是亂石,故此除了偶爾有一兩叢灌木之外,便沒有其他植物。

  石山之巔兩塊大石並排屹立,因是長形,故此遠遠驟眼一看,倒真像有兩個仍並肩側立,眺望無方。

  在兩塊石的下半截。有個文許方圓的大洞,卻因山高石大,看起來就僅僅像那兩人的腳沒有挨住,故此現出空隙。

  猿啼之聲,隱隱隨風吹送過來,在這荒山日暮之際,的確令人覺得有點腸斷的味道。

  龍碧玉把玉面貼在孫伯南壯健的臂膀上,幽幽道:「南哥,我不要聽那猿啼的聲音,啊,我一聽了便想起家……」

  孫伯南輕輕呵慰道:「你別管那聲音,你叔叔嬸嬸都在那邊呢,見人出人意料,不要思家嗎?」

  他們僕俯在一塊大石後面,在他們周圍都有低矮而濃密的灌木叢樹遮掩著。故此即使有人從後面來,也看不見他們。

  旁邊數尺之遠傳來低低的噓聲,孫伯南微笑一下,低聲道:「忠伯要我們別做聲哩!」

  那邊發出的噓聲人,果然是隨江老爹多年的老家人江忠。

  這刻他也像孫伯南般,渾身束紮得十分俐落,背劍持拐,面色凝重地把耳朵貼伏在地面,留神細聽。

  但他發出警告似地噓聲之後,一絲微笑爬上那張皺紋縱橫的面上。

  他想:「年輕人總是這個樣子的,換了雲少年恐怕還要更加搗蛋些哩。那位龍姑娘雖然也是國色天香,但我總奇怪南少爺為什麼不要更溫柔的華姑娘而卻要看上她……」

  他以內家視聽之術,早已發覺亂石貧地周圍都伏有人。只因地功夫未夠精純。故此必貼耳地上來聽。

  這位老人家開始不安地想:「大家都在等候月出的一刹那,南少爺這一趟須得到那柄寶劍才行,可是天下高手也盡皆虎視耽耽地伺候那寶物出世,咳,老爺又不在這裡,真是叫我擔心極了。今天是六月十三,月出應在酉戌之交,實在真要命,要只有我這個糟老頭子幫助南少爺……」

  他越想越是擔心,面色更是陰晴不定,眼光認樹縫石隙間投出去,落在那亂石盆地上。

  那廣闊的盆地宛如一張其大無比的血口,正在等個著吞噬一些武林高的的性命的屍體。

  他暗道:「照道理說,我們應該些到這裡來搜尋寶物才對。可是事實上這麼一大片亂石山地,的確無從找尋起。我想該有不少人事前來找尋過的,這些人無一庸手,至今仍然沒有什麼消息,可以想知藏寶之處,是十二萬分隱秘!」

  遠處傳來一陣步履之聲,紛紛遝遝,大約來人總有七六個以上。

  江忠稍稍抬頭張望,眨眼間那群人身形已經出現,卻是分作兩群,前頭的共有四人。

  江忠只因曾經承江老爹之命窺探南來衡州的武林人物動靜,故此馬上認出一個雙銅將秦秀良,一個是使黑色按鐵所制的旱煙袋索亦夫。這兩人合稱為山左雙豪,武功甚高

  另外兩人一是陰陽筆諸兆,一是昔年威燕雲三太保老大賀仁星之子賀迎祥。

  這四人走在一道,看起來神情微帶緊張。

  後面那一群人數更多,當先一位氣宇軒昂,威風凜凜,原來便是武林敬仰的滇邊大俠鐵牌手熊應宗。

  跟著便是白龍李延之、高劍平、九頭獅子李公明、八封刀楚天雄、子母梭際君業等,一共六人。

  兩群人各自分開,就大石上坐下,但隔得不,可知他們不雖不同路,但也無怨嫌。

  這裡因為是山陰,陽光很少照到,故此大石均不覺得熱,他門坐得挺舒服地等候時候來臨。

  龍碧玉的櫻桃個嘴貼在孫伯財耳邊道:「南哥,那姓賀的最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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