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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這時他已忘掉那條玄線蛇之事,極為謹慎地前瞻後顧,但見石筍如筆,錯亂植立,縱橫不及一丈,必有石筍,如此密密層層封滿了整個峽谷的空隙,完全瞧不出兩丈外究竟有什麼。

  江老爹也略話三才五行八卦九宮等陣法,這時仔細地看看天色,但見碧空萬里,晴朗如洗,竟沒一絲雲影。

  心中便忖道:「我只要發覺天色不對,便立刻後退。」

  大約走了三丈,忽見一根石筍特別高大擋住正中去路,石筍近頂處懸掛一塊黑漆的四方木牌,約有一尺見方。

  黑漆為底,卻寫著白字,因此特別惹目,江老爹止步仰頭去看,只見上面的字乃是八分隸書造詣頗深,端整有力。

  江老爹先在心中喝聲彩聲:「好字。」

  然後細讀那木牌上之字:「昔者軒轅黃帝按井田八陣法,是為行兵佈陣之祖,後世名將如姜太公、孫武子、韓信、諸葛孔明、李靖等諸賢,盡得其法,更增創新意,變幻無方,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強則撓之,弱敗攻之。」

  寫到這裡,已經沒有下文,江老爹皺皺白眉,自語道:「這是什麼意思?有頭沒尾的……」

  轉過後面去瞧,筍後並無木牌,倒是無意瞥見左斜方一根石筍又掛著一面黑底白字的木牌。

  當下走過去仰頭而瞧,果然是續下主的文字。

  「……衍變至今,益增以奇門適甲之術,遂玄妙莫測,有風雷之威,火水之險,玄門之士,以此成名於世上者頗多,要皆曆紀元集眾智之大顧耳,豈謂是其一人之功哉……」

  江老爹讀到這裡,不覺頷首道:「評得極是,評得極當……」

  「……此陣依勢而設,歷年以來,凡十一易,然亦未敢以為止一也,夫陣圖繁複,則險而易脫,如八陣圖之八門,雖致繁至險,然生門亦多,形似至險而實非者也……」

  字跡至此又告中斷,江老爹看出滋味,想道:「下面當是述及本陣的話了,我且尋尋看……」

  展開身形,疾如清風般四下旋掠一圈,卻見兩支外一根石筍,又有木牌,依然是黑底白字。

  「……本陣僅有兩門,一入谷門,即踏死域,一出谷門,即出生天,方生便死,方死便生,宛如輪合一度,故陣以為名……」

  江老爹哦了一聲,想道:「原來這座石峽內的陣法名為『輪回』,但世上竟沒有人曉得,劃從來不有人能從陣中逃出?」

  不過他僅僅想了一下便繼續讀下去:「……本陣自人谷兩丈之後,已發動了威力,因離出口尚遠,故再指示方各如下圖……」

  江老爹在那裡看去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下圖,他不禁狐疑沉吟不已,但隨即醒悟道:「是了,莫非又另有一塊木牌?」

  想到便做,趕忙四下找尋,果然在兩根石筍後,又見到一塊木牌,掛在另一根筍上。

  這塊木牌卻是白底紅字,首先映人眼中,乃是柄寶劍,劍尖處數清鮮血,正往下滴。

  劍下寫著幾行字是:

  「劍池之水清且冽,
  劍氣如虹灑熱血。
  傾池水份悲血痕,
  擊石誓兮劍當折。
  恨埋壯士棄人間,
  暫時春風兮話別!」

  其下一柄斷箭,一支斷拐,兩般兵器分為四截,各占一角,每一件折兵器旁邊,注明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順著箭尖所指,扭頭一瞧,那邊一根石筍上,隱隱掛上一塊木牌。過去一看,又是面白底紅字的木牌,最上面是支長箭,箭鏃特大,江老爹一望而知乃是天狼龔其裡的「天狼箭」。其中一柄斷箭,一柄斷拐,兩般兵器分為四截,各占一角。每一件斷折兵器旁邊,注明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江老爹豪氣急發,仰天大笑數聲。

  忽見天空雲氣濛濛,仿佛快要下雨光景。

  江老爹趕緊閉目定神,暗記自己所曾走的方向,睜眼再看那木牌上所指示的方向,卻偏了一點。

  不覺暗自點頭,想道:「這廝用心匝測,故意用這五面木牌,誘人轉兩個圈子,好教人把方向弄迷糊了,便認為此牌所指示的方向無訛,於是差以毫百,廖以千里……」

  想罷躍上一根筍尖,放目四望,只見周圍一片白茫茫,怦如處身在極為濃厚的霧中,以江老爹的眼力,居然瞧不到三丈遠。

  這位鬚髮霜白的老人冷笑一聲,想道:「諒你這陣示仍無法教我南江斷拐折劍……」

  當下飄身落地,在空中右掌一揮,「呼」地一響,一股掌力劈出,五尺外的木牌應手而碎。

  身形落地之後,略一閉目回想方才的來途去徑,先走回第四塊木牌那根石筍之前,然後又走回第二塊木牌的石筍前。

  老人家本打算這樣逐步循著來路,回到第一塊木牌之前,便可依著記憶的方向,退出峽谷去,那時再次想法進峽尤為未晚。

  但抬頭望處,那本應是第三的木牌,依然是黑漆閃光的底,但白字卻變成第一塊木牌的字樣。

  江老爹霜眉略皺皺,仔細想一下,肯定自己並沒有走錯方向和途徑,便冷笑一聲,縱身飛起,伸手摘下那塊木牌。

  卻聽石筍上微微「克崩」一響,但他並不理會,先翻轉來看,只見後面果然又是黑底上寫著白字。

  正是剛才進來時所見到的第三面木牌的字。

  江老爹冷笑一聲:「這種詭計,也想在老朽面前賣弄!」

  又想道:「剛才摘下木塊之時,曾聽到有彈簧之聲,想來石筍中必有消息,只要走過筍前,隔一會兒,木牌便會自翻轉……」

  想到這裡,抬頭細細打量,果然給他發現石筍上有兩處顏色略異,約有巴掌那般大小。

  他也懶得去破掉這消息,隨手把木牌扔掉。

  手指上卻覺得有些粘粘的,便低頭察看,原來指上已染上淡淡一層黑色,想是木牌上的黑漆脫色之故,便沒有理會。

  其實天狼龔其裡要報仇目的僅在南江一人,因此他所說的消息,絕不會在石筍之前。

  因為那樣子別的人誤闖入陣,經過時便會發動這個暗藏著極為詭奇的毒計的消息了!

  原來天狼龔其裡把樞紐弄在最後一面木牌上,情知天下武林人誤入此陣,都不會多事將那第五面木牌毀掉,只除了一個人——南江。

  江老爹自恃藝高,尤其內家功夫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定力特強,自拒絕不會因幻象而迷亂了方向,瀟然邁步,又轉回入峽第二木牌之前。

  他冷笑一聲,想道:「這廝不但把木牌翻轉,而且方向還歪了大半尺,錯非是我江峰青,別人只怕就會讓他引誘了!」

  想畢,身形飄起數尺,又把那面木牌摘下,摘時又聞彈簧崩斷之聲,反轉一看,果然是入峽的第二面木牌。

  他仍把木牌隨手扔掉,忽黨指上微麻。

  這一驚非同小可,竟連審視手指的功夫也沒有,倏然盤膝跌坐地上,立刻運動內。

  一面將肩呷關節上的經脈完全閉住,以免因疏失而無法挽救,一面將丹田一點三昧真人,運到指掌上。

  那只左手掌心立刻現出血紅的顏色,眨眼間一直紅到指尖,宛如一隻燒得駝紅的鐵手。

  半盞功夫,江老爹白髮間冒出絲絲白氣,面容卻越發緊張。

  著地裡全身鬆馳下來,頭上淡白的水蒸氣停止上冒,左手掌指的顏色也複了正常。

  江老爹徐徐起立,面容如冰,仔細看看指掌,確定那一絲毒氣果真完全被他用苦練一個甲子以上的上乘內功三昧真火迫出之後。

  忽然抬頭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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