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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夕陽斜照中,天上的雲彩以及四山的樹木,部憑添一種衰頹的美,關山飄泊和窮途遲暮的人們,固然總會對景傷情。

  但即使是青春勃發或是名成功立的人們,在落日斜曼的蒼涼景色中,也不免會觸人生如夢的感慨。

  此時看見這兩位靜年男女坐在那片樹蔭草地上,不由構成一幅令人通思的美麗圖畫。

  山風把龍碧玉的頭髮吹得偏向一套,她的眼光移到天邊的遠山,由狐疑而變得忿怒起來。

  只因她一生冷落異性,想不到一入中土,便碰上一個江上雲,把她氣得要死,偏又更忘不了他。

  想不到,現在,這個誠樸的少年,居然也磋負了她一片好意,良久不答她問話。

  她正在怒氣衝天之時,孫的南沉重地道:「爺爺不告訴我,只說是個極厲害的人。」

  他歇一下,龍碧玉聽到他的嘆息,可是她不肯看他。

  他又道:「可是我一直留心這事,故此猜到是什麼人,我平生沒有一件事不可告人,只有這一件,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的眼光忍不住收回來,落在他的面上。

  她雖然覺得他那滿臉泥巴的樣了很可笑,但她為了不要打斷他的話題,故此努力忍住。

  孫舊南道:「這個秘密,我本決定不告訴任何人,同時甚至即使爺爺肯出手幫助我,我也不願意接收……」她立刻口不從心的攔住他道:「你不必說了,既是你的秘密麼……」

  他急道:「不,這次我要說出來,憋得太長了,心裡難受得很,但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可以麼?」

  她答道:「這事不但可以,而且我也願意替你出點力,雖然我的功力還不大行……」

  他高興地叫道:「啊,那太好了。」

  龍碧玉見他果真實心實意,便也欣然微笑。

  他接道:「除了你的幫忙之外,任何人想幫我,我不接受。」

  她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話說出口,卻忽然無故地面紅起來。

  他坦率地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心裡是這樣。」

  他又接道:「現在我告訴你,那個仇人便是天下赫赫有名的一個家派,數百年來都沒有人敢惹他們……」

  龍碧玉著急起來,猜道:「是不是昆侖派?」

  眼見對方扔搖頭,便又道:「武當?天山?海南黎母嶺?」

  一口氣猜了好幾個,孫伯南兀自搖頭。

  好一嘟嘴,道:「你說吧,還有什麼了起的大派?」

  他說道:「不是這些名家正派,最後的一個可猜得近了,但黎母嶺赤足他卻不能和那仇家相提並論,告訴你吧,乃是東海金鐘島迷宮的妖道……」

  她「啊」了一聲,服氣地點頭道:「原來是他們,我怎的沒有想起。」

  說到這裡,忽然「哎」了一聲,捧心皺眉,露出痛苦之態,孫伯南大為吃驚,問道:「你怎麼啦?」

  他見到她這種可憐可愛之狀,真恨不得以身相代。

  她噓了一口氣:「沒有什麼了。」

  她又道:「我還是別倔強,靠樹坐著便不妨事……」

  她這種推心置腹之意,倒使孫伯南受寵若驚,呆呆瞧她。

  龍碧玉一面起身移到樹身邊,一面道:「你去洗個面好麼?」

  孫伯南領命急急去了。

  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找到山泉,洗浮乾淨,很快便回到樹下,廬山真面目重視眼前。

  她忽然覺得他那端正沉厚的五官,另有一種男性的吸引力。

  她不禁道:「我這一定幫你的忙,你準備幾時動身?」

  他道:「雖然我日久苦練,但功力尚淺,那金種妖道數百年來,威震武林,想想也不能輕易犯險,以免畫虎不成反在類犬,故此我沒有確定幾時去,當然要稟明爺爺,那時爺爺也不能雖迫我甘休,即使他不答應的話……」

  對於他穩重的見解,她並無反對之意,這時建議道:「我在此間事畢之後,也許要跟叔叔嬸嬸回西域去,所以如果你決定在我返期前動身,我便可發和你一道往東海去,但我卻是悄悄的溜跑的,因為叔叔和嬸嬸一定不允許我去的。」孫伯南感激之極,輕輕歎道:「想不到你如此義氣,肯幫我的大忙,雖然我認為近日不能成行,但你這番心意。我已沒齒不忘。」

  只見他們兩人人款款深談,不覺日之既落,忽聽龍碧玉呀一聲,接著徐徐起立,道:「我出來一整天,只怕叔嬸等得心焦。」

  孫伯南迅捷地起來,殷勤問道:「你覺得身子怎樣?還是讓我抱你回去吧?」

  他問得如此誠懇,以致那語病也令人覺察不出。

  她道:「我試試看。」

  走了兩步,秀眉微蹙,道:「不行,慢走無妨,快走便吃不消,回去服點藥就好了。」

  孫伯南忽然想起洞庭白龍李延之,心想此人一定不肯甘休。

  這是發時沒有正式交過手,未曾分出高下,再者又有人死傷和折損船隻任何人都忍受不住這恥辱。

  若果龍碧玉身上沒事,他決不致這般耽憂。

  龍碧玉極是聰明,一見他忽然懷起心事的模樣,左想有思,居然猜出他的心事,她心裡想道:「這事不能等閒視之,倘若不幸陷身敵手,即使不死,但我一個女兒身,豈能忍此大辱,非得自刎不可。」

  當下把自己的憂慮說出來。

  孫伯南道:「是啊,我也認為渡江必有稽子,可是你又得趕回去。」

  她決然地搖搖頭,道:「這個險不能冒,我們得另想計畫不可。」

  他暗忖:「計將安出呢?」

  他皺起眉頭,想出什麼好主意。

  卻聽龍碧玉道:「這樣好了,我們沿江往上游走,到半夜時分,找來小船偷偷地渡江,相信這樣把握比較大些,再不然碰上合適的地方,借宿一宵,等到明天再說,也許趕明兒另有好的法子……」

  孫伯南連聲稱妙,當下橫抱起她,一直向江邊走去,在暮色迷茫中,倆人已到了江濱。

  她在孫伯南半健的雙臂中,隨心所欲地濟覽四下風景,內心沒有半點不對勁的感覺。

  這是因為孫伯南為人非常誠懇,使她自然泯滅了男女之嫌的界限,向隊僅是一種友愛互助的純潔感情。

  他問溯江而上,入夜之後,江風非常涼快,兩人襟懷俱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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