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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然而李昆卻冷冷一笑,逕自率了數名手下,踏上渡船,一些鄉人和行路商賈,也都上船。孟憶俠隨後便至,他飄身落地,牽著韁繩,把坐騎拉上船去,軟轎和兩名家人亦都登舟。婁濟世師徒和逢應時這兩路人馬,都藉故走開,竟不登舟,那渡船離岸之後,遠遠還可以看見那鎮三江李昆,面含冷笑,似是譏嘲他們怕死。

  渡船到了中流,李昆一聲令下,頓時有六個人,齊齊拔出明晃晃的長刀。其餘的搭客都駭得盡力躲開,有一個人驚叫一聲,「噗通」掉落河中,原來他退得太急,一腳踏空,遂失墜於河中。

  李昆厲聲大笑,道:「孟憶俠!你是束手投降,聽候發落呢?抑是要我出手?」

  孟憶俠神色如常,淡淡道:「俗語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十分心折此言,向來奉行不誤,然而你只是不值一顧的小人物,豈能使我望風而降?」

  鎮三江李昆怒笑數聲,道:「好!老子寧可得不回失寶,也要宰了你這小子。」

  孟憶俠道:「別發火,我可以解釋何以認為你只是不值一顧的小人物的道理。」

  李昆果然暫按怒火,道:「你說!你說。」

  孟憶俠道:「在那渡頭上,分明尚有仇家兩三起,但他們似是接到什麼暗號,就不敢魯莽行事,只有你這草包,才自以為是的上船來動手。」

  他冷冷一笑,又道:「那個發出暗號之人,方是我的對手,因為他單單從我的從容神情之中,判斷我確是有恃無恐,是以當場改變計劃,這等頭腦、眼力和判斷,可以算得是一代高手了。」

  他如此推許宗旋,李昆不能不承認大有道理,不過,他其勢也沒有被人一唬就逃跑之理,當下仍然狠狠的道:「那都是廢話,老子深悉你的武功很高明,待我看看是否徒有虛名?」

  孟憶俠泛起微笑,然而一點也不和善,反而是一種充滿了殺機的笑容,他抽出一把長約尺許的漆黑摺扇,道:「很好!歡迎你指教。」

  李昆左手在懷中摸出一物,孟憶俠搖搖左手,道:「等一等,你手中的可是專門鑿沉船隻的特製利器麼?」

  李昆道:「是又如何?我出手即可鑿穿許多個破洞,河水湧入,此船非沉沒不可。」

  孟憶俠道:「我早就知道無法阻止得住你沉船之舉,所以根本並不試圖阻止你,只是有一宗,家母乘坐的軟轎,經過特別設計製造,下水不沉,穩如舟船,加以轎伕皆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水中能手,一轉眼間,即可送達彼岸。」

  李昆道:「我人手眾多,亦皆是水中健將,不愁汝母逃得掉。」

  孟憶俠道:「笑話!我的家人和轎伕,已足以抵敵有餘,何況尚有我呢?」

  李昆道:「廢話!難道我聽了你所說的話,就罷手不理了麼?」

  孟憶俠道:「你最好是罷手不理,還可以多活幾年,因為我仍不放過你,總得廢了你的武功,然後再去找那個堪以與我匹敵之人。」

  他雙肩一搖,只見紅衣甩落地上,裏面竟是十分齊整伶俐的水靠。單是這等裝束,可知他早就準備水戰,鎮三江李昆雖是兇狠腳色,見了這等情形,也不禁躊躇起來。

  但他旋即厲聲大笑道:「好小子!真會唬人啊!你分明怕我鑿沉此船,致令汝母落水。」

  他左手一揚,光芒疾射船底,但聽一連串的爆響,船底已現出了六七個裂洞,河水直湧進來。

  孟憶俠道:「既然你活得不耐煩,本公子索性成全你,免得日後絮聒。」

  他一欺身,宛如飛絮般逼近李昆,摺扇遞上,疾點他胸前大穴。

  李昆揮刀封架,一面往旁邊閃避,只聽孟憶俠大喝一聲:「下去吧!」

  摺扇一揮,果然把李昆迫得跳落河中。說時遲,那時快,孟憶俠旋風般捲掠進退,頓時已擊斃了兩人。其餘的數名持刀大漢,無不膽裂駭汗,只因他們久走江湖,俱有過人眼力,一看之下,已明白孟憶俠的武功,實是強出他們甚多。

  陡然間風聲勁厲,兩條人影撲到,李昆的手下們方自警覺顧視,那兩人兵器揮掃,又有兩人應聲跌下河中,如若受傷得重,無能泅水,自須遭受滅頂之禍。那兩人乃是挑著行李的孟府家人,使的兵器便是那兩根扁擔,身手迅捷,功力甚深,是以一出手便擊敗兩敵,掃落河中。孟憶俠仰天一笑,唰的躍入河中,破水潛入,竟不曾濺起一點水花。

  此時鎮三江李昆已在兩丈外浮起,他眼見孟憶俠入水時的身手,便知他的水底功夫當真強絕一時,全然沒有吹牛,不禁遲疑一下,旋即改變了攻敵之心,一心一意只求活命,轉身鼓浪疾泳。霎時間,孟憶俠已浮上水面,他似是遠遠就看見了李昆逃走的動作,是以身子一浮上水面,便向李昆迅快追去。

  李昆雙臂揮划,去勢極快,孟憶俠則是全身浮在水面,遠望好像只有肚皮一點點地方沾水而已,就這樣如疾矢勁射,速度顯然比李昆快出不少。兩人追逐了七八丈,但見孟憶俠突然騰空飛起,向李昆背上撲下,摺扇一戳,人已趁勢退開數尺,「砰」一聲落在水中。李昆身形突然沉沒,以後便一直沒有浮現,想必已經受創身死。

  岸上之人看完這一幕,無不暗暗咋舌,心想幸好聽從宗旋之言,放棄了水中擒他的打算,如若不然,以他在水中的功夫,所有人上了渡船,終究亦是白送性命,徒然被孟家母子一網打盡而已。

  馬車內的宗旋和楊燕看得清楚,駭然嘆道:「哎!這廝水中的功夫,竟大大強過鎮三江李昆,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了。」

  宗旋道:「你信不信都行,但與他動手交鋒之時,可千萬不要魯莽,最好是避而不鬥。」

  他們都看見李昆的手下,先後被孟家之人殺盡,一個個打翻水中。宗旋嘆一口氣,道:「這些人不聽我的警告,白白送了性命,真是可憐可恨之事,假如旁的人願意照我計行事,未必就完全無機會可以取勝。」

  恰在此時,那陰山劍派的婁濟世道人在車廂旁邊說道:「楊姑娘,你和宗大俠都看見了麼?」

  楊燕道:「都看見啦!」

  婁濟世道:「他們通通被害,那孟家之人,手段實在太狠辣了。」

  宗旋哈哈一笑,道:「婁真人居然抨擊人家手段毒辣,真是可笑,試想,人家的老太太身罹重疾,你們卻乘機截擊,這等行為,難道就很忠厚麼?」

  婁濟世也禁不住面上一紅,怒聲道:「你說話小心點,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

  宗旋道:「我反正活不了幾日,你如果向我下手,這倒也省點事,而我相信不須多久,你們就會到泉下來與我相見的。」

  婁濟世呸了一聲,道:「大吉大利,誰和你在泉下相見。」

  宗旋道:「不管你們是否再行截擊也好,或者忍氣吞聲的逃走也好,人家懶得多想,立刻要回轉來對付你們。」

  婁濟世回頭望去,但見那艘渡船已漸漸下沉,那頂軟轎,到了水中,居然浮立甚穩,毫不晃動,由於去遠來近,所以孟家之人,果然是回轉來。婁濟世雖是老練江湖,但眼看這情形果然正如宗旋所料,毫無差錯,由此可知,他種種推測,縱非絕對準確,也有八成可能,因此大大變色。換言之,他所說「泉下相見」之言,很可能變成事實,這教他如何能不驚凜震駭,以致變了顏色?他一面望著轎子浮向岸邊,一面想道:「此人計謀百出,看來唯有向他求教,方能免去今日殺身之禍了。」

  當下說道:「宗大俠,咱們談談條件如何?」

  宗旋道:「可以,假如我能使你們反敗為勝,你們事後不但不許傷害我,還得趕緊使我與獨尊山莊聯絡上,這樣,我也許尚有活命的機會!」

  婁濟世不假思索,道:「貧道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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