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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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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旋嘆一口氣,道:「好一個從前事反作銷魂,你譯得真好,第二段又如何呢?」 基寧緩緩道:「情感濃,來往密,想當年多少良朋盡,凋零都逝去,似黃葉不耐秋風,時常覺得,我如同行過,舊時堂宇靜無人,燈光已滅,花冠久謝,空餘孤客自傷神,因此在靜夜裏,當睡神尚未來臨,滅孤燈聽細雨,從前事反作銷魂。」 他靠著門框,目光茫然,有著一種惆悵迷惘的神色,宗旋覺得這歌詞實在極為感人,也直著眼睛,沉沒在無邊無際的思緒中。不知過了多久,宗旋突然坐了起來,此時門口傳來響亮的打鼾聲,原來那基寧竟已沉酣大睡了。 宗旋笑一笑,目光轉到蠟燭上,忖道:「我要不要帶走此燭?如若不帶走,可能會被對方認出我在燭上弄了手腳。但帶走的話,藥力一減退,基寧很快就會回醒,而我現下又走不快,或會被他追上。」 他決定不帶走蠟燭,走到基寧身邊時,歉然一笑,低語道:「對不起!我使你心思分散到思鄉上去,不然的話,你便會提聚功力抵禦瞌睡了,無論如何,你那一首歌詞,我須得謝謝你。」 說完之後,從容跨過門檻,隱沒在黑暗之中,只剩下陣陣鼾聲,陪伴著基寧留在禪房中。 *** 天亮之時,宗旋已坐在一輛馬車中,迅快地向西北駛去。雖然宗旋堅信業已脫離敵人掌握,但他仍然前後顧盼,查看四下的動靜情況。 車行甚快,一路上全不停頓,但最阻延時間的,卻是那些河流,有的有橋,有的便需擺渡過。午刻,只耽擱了一會打尖,便又匆匆趕路,大約在未申之交,一條相當寬闊的河流,橫亙前路。 擺渡口已有七八個人在等候渡船,宗旋從車簾後望出去,只見其中有大半是鄉下人,還有兩三個是行旅商賈模樣之人。 他銳利的眼光一瞥之下,已察覺這些人甚為正常,這時大家都不湊在一起,所以更不須多慮。過了好一會兒工夫,路上來了兩個道士,一老一少,那些鄉人都跟這兩道打招呼,意態間相當恭敬。 宗旋望過去,但見這兩道似是師徒,相貌平凡庸俗,大概擅長裝神弄鬼,拿妖捉怪,所以博得鄉民尊敬。 又頃刻間,另兩人走到渡邊,卻是一個中年的儒生,後面跟著一個蒼頭,一望之下,這主僕二人,步伐間皆有蹣跚疲乏之態,可見得不是走慣路之人。 宗旋暗自揣摹這個儒生的來路,最後斷定他必定命運不濟,致取不到功名出身,所以過那游幕生涯。接著又來了兩個婦女,一老一少,衣服裝束,都不脫農村樸素的氣味,雖然甚是齊整。 宗旋微微一笑,忖道:「這對母女一定是到親戚家去,而且一定是在附近,不然的話,這大閨女就不會拋頭露面的出來了。」 那艘平底渡船,緩緩的撐過來,宗旋早就注意渡船上不少渡客之中,有三名騎士,俱皆勁裝疾服,帶著兵刃,完全是江湖豪客之狀。 這等人,宗旋以往如何會放在心上,可是目下武功全失,但須是稍通武功之人,即可收拾他。因此,他特別注意觀察,不過,在江湖上這種裝束之人,實在是太多了,如在平時,何須多疑察看? 渡船終於靠了岸,船上之人往岸上走,要渡河之人,則向渡船移去,因此雙方在那狹長的石砌碼頭上相遇,幾乎是摩肩而過。那三名騎士最先牽馬下船,掠過最後面宗旋的馬車,這才各自上馬,飛馳而去。 宗旋回頭看看那三騎蹄下揚起的煙塵,嘴角泛起了微笑,突然感到有異,連忙回頭查看。只見那車把式被一個黧黑的壯漢,用明晃晃的利刃,頂住咽喉,因此雙手高舉,動也不敢動。 宗旋正是因為馬車忽然停頓,所以才感到有異,現下見到此情,不禁眉頭一皺,忖道:「假如這是端木芙佈下了的羅網,那麼她實在太高明了,我受擒而死,亦不能不服氣而瞑目了……」 方轉念間,又有三四個人擁上來,都掣出刀劍,看來竟是包圍馬車,防範車中之人出手反擊他們。那一眾要跨上渡頭的人,無不停下來回頭察視,由於相距達兩丈以上,所以他們不怕那些強人們會誤傷他們。 以刀抵住車把式的黧黑壯漢厲聲道:「你若懂得江湖規矩,便沒你的事。」 車把式忙道:「大爺說的是,小人絕對聽話。」 黧黑壯漢道:「你可是受雇前往銅山?」 車把式一怔,道:「是呀!你老怎生知道的?」 黧黑壯漢喝道:「老子怎會知道?但假如你是前往銅山的,那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了。」 他利刃一推,把車把式迫得退後老遠,他雙目一瞪,向這輛馬車打量,接著仰天冷笑,道:「小子!趁早給大爺滾出來,躲也沒用!」 宗旋掀開帘子,向那壯漢點頭道:「閣下說得不錯,大丈夫敢作敢為,何須躲藏?」 那黧黑壯漢瞪大了雙睛,不但如此,連渡口上那一群人,得見宗旋如冠玉的人品,神采瞿然,都不覺呆了。 宗旋接著又道:「閣下奉了何人之命,阻截於我?」 黧黑壯漢雙眉一皺,道:「你可算有點本事。」 宗旋冷冷道:「什麼有點本事,你也配在我面前講這種話?」 黧黑壯漢挺刀作勢,露出戒備之色,宗旋目光一閃,道:「哦!原來是五虎斷魂刀門下。」 他又掃瞥眾人一眼,說道:「武功方面,不必多說,但你們卻具有一點過人之處,那就是這一身打扮,宛鄉似農,真能瞞過老江湖的眼睛呢!」 黧黑壯漢「哼」了一聲,道:「朋友!此刻吹牛冒大氣也沒有用,我鎮三江李昆可不是隨便唬得住的。」 宗旋噗哧一笑,道:「想不到我今日竟栽在無名小輩手下,真真可嘆!」 他雖是帶著譏刺的笑容而言,但話中卻真的有無盡的感慨。此刻,他當真是虎落平陽,竟被犬欺,如何能不感慨係之? 那鎮三江李昆怒氣上衝,利刀一晃,便要撲上,忽聽後面有人長笑一聲,接著朗朗道:「李老哥,別忘了見者有份這句話,你可不能不講點江湖規矩,是也不是?」 話聲中一個人快步走來,宗旋放眼一看,原來是那三四個行商之一,此人面目庸俗,體型肥胖,使人但覺滿身銅臭,儘是市儈之氣,真想不到竟是武林中人。 他心中微凜,忖道:「以我的眼力,在江湖上可算數一數二的了,何況目下處境不同,事事留心,如何還看不出這些人皆是武林之士?」 這麼一想,不禁大為嘀咕,鎮三江李昆已回身望著來人,冷冷道:「朋友是哪條線上的高人?」 那胖子笑道:「兄弟橫豎是個無名之輩,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何必白費唇舌?」 他的目光轉到宗旋面上,又道:「兄弟看這位仁兄,器宇軒昂,丰神俊朗,必定不是等閒之士,李兄如果冒失大意,上前動手,只怕得要吃虧呢?」 鎮三江李昆厲聲道:「廢話少說,先露兩手瞧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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