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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


  廣聞大師立刻退開,道:「既然你這麼說法,貧僧已不便再盤詰了!但願將來貧僧不能證明你確知此事才好!如若有證據顯示閣下曉得此事的底細,那時對不起,貧僧可要把閣下視為一錢不值的卑鄙之徒了。」

  宗旋不作聲,誰也不知他心中轉些什麼念頭?是不是他本來知道,所以廣聞大師這幾句話,使他悚然而驚?抑或他的確不知,而故作這等神態以淆惑別人?疏勒國師突然哈哈一笑,使眾人都訝異地向他望去。

  他接著說道:「廣聞大師,你究竟是真的想知道麼?」

  廣聞大師道:「自然是真的了。」

  疏勒國師道:「既然當真想知宗旋有無說謊作偽,為何不向端木小姐請教?普天之下,只怕只有她回答得出來。」

  廣聞大師縱然不想聽這等猜度之言,然而疏勒國師既然這樣說了,他自是不便拒絕。否則便變成不相信端木芙有這等智慧,無形中得罪了她。

  當下稽首道:「端木小姐也聽了疏勒國師之言了,只不知你可肯賜教?」

  端木芙道:「大師好說了!以我想來,宗旋一定不知道內幕,事實上,嚴無畏正是故意使他不知,以致出現了今日的局面。」

  這話大是驚人,因此廣聞大師和宗旋都愕然的望住她。廣聞大師眼中露出敬意,道:「請問小姐,嚴無畏此舉有何作用?」

  端木芙道:「他要你追究絕技外洩的責任,此舉一定可以使你少林寺紛擾不安,甚至釀成門戶內的流血慘劇。」

  宗旋哼一聲,道:「端木小姐這話不覺有點聳人視聽麼?家師如何料得到有今日的情勢呢?」

  端木芙道:「不錯!他料不到今日的情勢中,加上了我在內,所以能指破他的陰謀。如果按照當日的情形來看,你早晚會在少林派高手之前,露出了這路劍法,而對方追究下去,便得引起了他們寺內的巨變大禍了。」

  廣聞大師悚然而凜,忖道:「不錯!不錯!假如我追究下去,勢必要召開長老會議,對方丈大師有所指責,甚至使他蒙上嫌疑,演變下去,可能會迫令他退位,而方丈大師的左右親信,勢必慫恿他反抗長老會議,本寺這一場大禍,最後變成什麼樣子,殊難逆料了。」

  廣聞大師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冷汗直冒,神色也微微變化。屋中諸人皆是智計雙全的當世奇人,一聞而知,都曉得端木芙果然指出了關鍵要點,切中少林派內部的弱點,所以廣聞大師方會如此震驚。

  宗旋至此無言可駁,心想:「當日師父竟不曾早早除去此女,以致今日如此勢窮力蹙,真是大大的失算。看來師父十數年辛苦經營的基業,只怕終不免會毀在年青的端木芙,以及翠華城少主羅廷玉手中了。」

  屋中靜寂了片刻,端木芙說道:「宗旋,現在輪到我來問你了。」

  宗旋道:「以你這等才慧,事事幾乎有前知之能,何須再費口舌下問於我?」

  端木芙道:「這話你太過獎我了,其實我只不過事事留心,肯向深處著想而已!哪裏能像神仙一般有前知之能呢!」

  宗旋道:「憑良心說,你的聰明才慧,正是你薄命的根由。」

  話未說完,崔阿伯已怒喝道:「什麼薄命?閉住你的狗嘴!」

  端木芙眼中現出笑意,擺擺手,道:「阿伯別生氣,且讓他說下去。」

  宗旋才道:「試想以你這般聰明伶俐,復又長得美麗之極,哪一個男子,在你跟前不會生出自慚形穢之心?所以我敢斷言一句,你今生今世,休想嫁得出去。」

  秦霜波接口道:「宗旋,你的話雖然不能說是全無道理,但這等歪理,不足為憑。而且你這等說法,讓人家聽了,倒像是你在咒罵人家一般了。」

  宗旋道:「我只是實話實說,把心中的感想說出來而已!以我而論,向來頗也自負不凡,可是若然要我娶她為妻,非不願也,而是不敢。」

  崔阿伯道:「不要臉,我家小姐怎會嫁給你?」

  秦霜波又接口道:「你不敢是一回事,別人如何,你怎得知?例如你大師兄雷世雄,他若非投拜嚴無畏為師,則亦是一代之雄,他不是很希望娶得端木小姐麼?除了他之外,尚有不少人亦有此念,所以我要指出,你的話太主觀了,實在不能成立。」

  端木芙眼睛雖然還是笑瞇瞇的,可是這刻已籠上一種淒迷悵惘的神情,使人看了,不禁心軟。她或許也暗暗同意宗旋的說法吧?抑或是她所看中之人,雖非因不堪匹配之故而不能結合,但卻是不能結合,所以她心中惘然,惹起了無限情思?

  宗旋嘆一口氣,道:「秦仙子,在下心中一萬個不想反駁你,可是從這一宗,在下卻如骨鯁咽喉,不得不說。」

  他向羅廷玉瞧了一眼,又道:「假如此屋之中,唯有羅廷玉堪作她的夫婿,或者他不會自慚形穢吧?但他會不會娶她呢?我認為不會,因為……」

  秦霜波擺手道:「這是別人之事,何須多作評論?」

  宗旋道:「你怕聽見我說出其中之故,對不對?」

  秦霜波淡淡道:「那麼你就說吧!」

  宗旋提高聲音,道:「羅廷玉和端木芙之間,有了秦仙子你在當中,他們這一輩子,休想結合。」

  疏勒國師面色陰沉,心中不知轉些什麼念頭,羅廷玉則顯得有點尷尬,端木芙眼中淒迷之情更濃,可見得她的心事,果然如此。

  屋中寂靜下來,旁的人如廣聞大師,是不便開口。所以這氣氛變得十分奇異。

  秦霜波輕移蓮步,走到床邊,微微一笑,道:「宗旋,你本來也知道,我雖然沒有出家,但其實卻是出家之人一般,從不作婚嫁之想的。」

  這話一出,疏勒國師面色更為陰冷,端木芙則似乎稍為振奮。這等感情上的事,自古以來,總是牽扯不清。

  任是才人智士,英雄豪傑,陷入其中,不但如常人一般昏頭脹腦,甚至有時比常人更為迷亂。這是由於這些出類拔萃之人,本身條件甚高,因此,能夠使他們也陷入情網的對方,自然亦是出眾之人。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們一動感情,便既真純而又深刻,難以拋撇。

  宗旋的詭計是點出羅廷玉與端木芙之間的關係,希望一來可使秦霜波呷醋,以致對端木芙不利。二則此舉定可使疏勒國師心懷貳志,要知如果端木芙一定不可能嫁與他的話,疏勒國師還有不中途打退堂鼓的麼?

  他一看目下的情況,秦霜波神韻超逸,風懷淡遠,似是絲毫不把兒女柔情放在心上,不過她這一宣佈自己的立場,等如已製造羅廷玉和端木芙得以結合的機會。由於此故,疏勒國師果然顯得很不自在。設若弄到有那麼一天,疏勒國師突然率眾離端木芙而去,則端木芙本身無拳無勇,只靠一個崔洪,濟得甚事?

  其時獨尊山莊能把握機會的話,必能把端木芙生擒活捉,予以利用。最低限度亦可乘機擊殺了她,除去一個莫大的心腹之患。

  他看出這一情勢,立刻不讓他們有化解的機會,高聲說道:「端木小姐,既然已輪到你詢問,不必多費時間,在下已準備答覆任何問題。」

  端木芙目光一冷,流露出無限怨恨悲憤之意,說道:「我且問你,嚴無畏這數十年來,搜括聚斂,財富已有多少?」

  宗旋心中大是奇怪,忖道:「她忽然提起財富之事,莫非她竟是個愛財貪得之人?若是如此,我亦不妨指出一兩處庫藏之地,她獲得這些財寶後,固然可以增加某種力量,然而只怕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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