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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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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最先掃向端木芙。這自是看看她對這個意見,有何反應之意。但端木芙卻避開了她的目光,不給她一點答案。 秦霜波心中有點不自然起來,轉頭向羅廷玉望去時,但見他劍眉緊皺,似乎亦很不滿意,只是沒說出就是了。 她心中暗暗一歟,忖道:「這兩家對獨尊山莊的怨,竟是如此之深,真是可怕啊!」 她再向宗旋望去,但見他器宇軒昂,長相英俊,站在當地,宛如玉樹臨風。真是一表人才,可惜他命運不濟,卻被嚴無畏網羅去了。 人人都矚目宗旋的神情動作,等候他的答案。假如他逕行拒絕,後果如何?誰不想知道?即使他應承起誓叛出師門,但所發生的結果,亦是眾人亟欲得知的。 宗旋沉吟了片刻,才道:「好!秦仙子,在下願意從此退出江湖,跳出這是非恩怨的圈外。假如因此而遭『獨尊山莊』誅殺,那也是罪有應得,前生孽債使然。不過在我立誓之前,你最好還是先徵求過別人的意見,因為以我看來,只怕你扛不起這件事呢!」他的話表面上聽起來,完全是依情照理而說。但事實上,他乃是使用縱橫裨闔之術,設法使對方內亂。只要秦霜波被拒,她勢必要履行她的許諾,變成了非與他聯手不可之勢。那時他已非復是人孤勢單,何懼之有? 秦霜波凝視著他,緩緩道:「你應允退出江湖之言,若是真心,我自然會向有關之人徵詢,但你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呢?」 宗旋道:「當然是真心實意。」 秦霜波道:「若是真心,那麼你一身武功,留之無用,我也可以為你廢去了?對也不對?」 宗旋一橫心,咬牙道:「對!武功留之何益?」 秦霜波淡淡一笑,回頭向羅廷玉道:「廷玉,我已用不著再說一遍了,你同意不同意?」 羅廷玉尋思一下,才道:「同意!」 全場之人,都覺得「同意」兩字,有如雷霆施威之時那麼響亮。有些人甚至怪他答覆得太容易了。以他們的想法,即使答應,也應該提出一些條件來,例如斬去宗旋一隻手之類。 秦霜波很迅快的掃瞥眾人一眼,目光又轉回羅廷玉面上,道:「你居然同意了,一定有你的道理,可不可以說出來聽一聽?」 羅廷玉道:「這又有何不可?我有兩點理由。第一,此舉既可勸人及時回頭向善,又可減弱嚴無畏的實力。以我想來,功德與報仇,應是同樣重要。因此,既可勸人向善,立下功德。又可削弱仇家力量,便於報仇。一舉而兩者兼得,如何不可?這是第一點理由。」 人人都聽得呆了,尤其這只還是第一點理由。他們都猜想不出尚有什麼理由,所以格外留神聆聽。羅廷玉歇一下,又道:「第二點,我不是基於私人感情而對霜波你賣賬,而是由於信賴你的智慧,堅信此舉不至於被宗旋出賣,使你無法向天下之人交代。」 這直是別出心裁的理由,同時又極具說服力,人人莫不頷首連連稱是。 秦霜波目光移到端木芙那張秀髮半掩的面上,慢慢地而又十分清晰地道:「端木小姐怎麼說?」 端木芙仰天長呼一聲,說道:「秦姊姊,你此舉太過冒險了!宗旋乃是一代奸雄之才,舉世罕有其匹。你如何能輕信他的話?」 秦霜波道:「我說過要廢去他一身武功,人人聽見,如何有假?」 端木芙道:「秦姊姊,我勸你還是別迫我答應的好。」 宗旋冷笑一聲,道:「端木芙,你不答應就是了,何須閃爍規避?」 端木芙道:「我不會被你激怒的,因為我能看透你的用心。」 秦霜波道:「你倒是說說看,為何勸我別迫你答應?我只是徵求你的意思而已!假如你別具慧眼,看破了他的陰謀,何不當眾說了出來?」 端木芙道:「假如我解釋出來,你就很難找到藉口,更改此意了。」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不妨事,你即管說出來。」 端木芙被迫無法,只好道:「宗旋雖然廢去了武功,但他仍然是有過人的智慧,又熟知天下武林的情勢和隱祕,有他運籌帷幄,尤其是不須出手,集中全部智慧以籌劃大計的話,實在比現在還可怕些。」 端木芙必是一語中的,因此以宗旋這等深沉多智之人,竟也不禁變了面色。眾人這時方始從恍然中,鑽出一個大悟來。這個道理,在以往也許無人相信。尤其他們皆是練武之人,豈肯承認「智慧」比「武功」還厲害可怕? 然而端木芙的異軍突起,以一個不懂武功,荏弱嬌軀,居然能崛起江湖,成為一大力量之首。以前又在淮陰中西大會上,露過鋒芒,教人親眼見到智慧的力量,是以現下無人不信了。 秦霜波沉吟了一下,緩緩道:「不妨事,我可以看守著他。」 端木芙道:「這還不夠糟麼?他以一個武功全失之人,卻能羈絆了劍后,使之無法分身對付獨尊山莊,這已經是莫大的成就了。」 眾人聽她這麼一計算,都不禁紛紛出言表示同意她此說。 秦霜波默默沉思,端木芙道:「你也知道無法可派別人看守他,因為一則不能囚禁他,二則他詭謀甚多,城府之深,單看他能在你們這一方混跡這麼久,尚未敗露,便可知道了。」 她吸了一口氣,又道:「但現在你已來不及了,他只要願意被你廢去武功,就算我不同意,徒然使他陰謀得逞,使我和你做上了對頭而已。」 崔阿伯怒聲道:「那小子真狡獪可惡不過,講來講去,他都不是真心悔過,秦仙子,你何用護著他?待老朽過去一杖砸死,一了百了!」 這倒是十分乾脆的方法,人叢中有七八起大聲贊成。端木芙認為問題已交給秦霜波去處理,沒有自己的事了。因此她趁這餘暇,打量羅廷玉的表情。只見他沉靜如常,似乎不甚關心這件事。但自然亦可以解釋為他相信秦霜波必有解決之法,所以才如此從容鎮定。 端木芙不覺吃了一驚,忖道:「不好了,我一定有哪一處失算了?待我想想看。」 宗旋忽然高聲道:「秦仙子,你無須為難啦!在下豈是如此貪生怕死之人?假如你認為我沒有誠意,那麼我可以自動撤消此一約定。或算是我拒絕武功被廢,你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秦霜波原本很沉靜安詳地思索,但聽了宗旋之言,突然泛起懊怒之色,美眸一瞪,射出比刀劍還要鋒利的光芒。 她冷冷道:「宗旋,你太辜負我一番真摯用心了,我原本望你能夠及時猛然回頭,那時縱然我必須跟定了你,以資保護,我亦不辭這等辛勞,可是,我體察至今,你仍然自以為高明得很,相信我已鑽入了圈套之中,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了,哼!哼。」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惱意,又道:「剛才我乃是給你一個最後的機會,可是你卻輕輕放過。」 宗旋道:「你別惱火,我幾時放過了自新的機會呢?」 秦霜波道:「你的作偽,我也不得不承認很高明,如要指出,須得費上許多唇舌,現在我們直接了當的解決這個問題吧!」 她嚴肅地掃視全場,好像想找一個什麼人似的,看了老大一會工夫,這才繼續開口,道:「宗旋,目下要提到廢去武功與否的問題,我且問你,你能找到願以身家性命擔保你的人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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