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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宗旋道:「他如不答允,則端木芙之死,責任由他擔承,與我無干。」

  崔阿伯終是直性子之人,聞言勃然大怒,道:「我家小姐若是死了,必是死於你手,如何反倒與你無干了?」

  宗旋冷冷道:「假如羅廷玉答允,她便可無事。他不答應而迫得我下手的話,自然是罪在他身上了。」他停歇一下,又道:「你少跟我頂撞的好,不然的話,我將使端木芙先吃點苦頭。」

  崔阿伯果然忍住一肚子鳥氣,不敢作聲。羅廷玉高聲道:「看來我除了答允放走雷世雄之外,別無他途可以使端木小姐保存性命了?」

  宗旋道:「到目前為止,果是如此。」

  羅廷玉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皺眉尋思。

  宗旋大喝道:「快點決定,我可不能久候了。」

  空氣立時變得十分緊張,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羅廷玉身上。羅廷玉虎目一轉,落在端木芙面上,只見她那一大綹秀髮已經垂下來,露出那張甜美之極的面龐。她星眸中並無畏懼害怕之色,似是深信自己一定不會遭害。但也似乎蘊含著別的意思,教人難以測度。

  雷世雄也見到她的真面目,眼中光彩陡增,精神大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洪聲道:「宗旋!我尚有一拚之力,你速速放了端木小姐。」他的話聲震耳生疼,威風凜凜。使得全場的目光,又向他望去。

  宗旋堅決地道:「大師兄!你負傷甚重,小弟焉有不知?古語道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咱們兄弟今日脫身出困,很快就有捲土重來之日,請你現在不要干涉我。」

  秦霜波搖搖頭,道:「宗旋!你最好再想一想,須知羅廷玉一旦下決心拒絕了,你便面臨抉擇。縱然你殺死了端木小姐,但你將不得好死。」

  宗旋狂笑一聲,豪氣沖霄。許多人見了他這等英雄氣概,再加上雷世雄和彭典所留的印象,都不覺大為驚詫疑惑,想不通以嚴無畏這等奸雄,如何會收錄這許多的英雄人物為弟子?

  羅廷玉被迫不過,只好道:「罷了!我答應今日放過雷世雄便是。」

  他這話一出,崔阿伯首先透一口大氣,高聲道:「公子,老奴這廂行禮感謝了。」

  羅廷玉道:「老伯別多禮,端木小姐曾經助我多次,我豈能忘懷?」

  宗旋縱聲而笑,道:「羅廷玉,我諒你也不敢不答允,現在要我放了她也行,但你如何保證我們的安全?假如我一放手,第一個發難的人。」他的目光轉到崔阿伯面上,卻搖頭表示不是,又道:「第一個出手之人不是你,而是疏勒國師。」

  羅廷玉道:「我豈能限制疏勒國師。」

  宗旋道:「若然如此,有煩你和秦仙子一同護送我們出去。」

  一個中年大漢厲聲喝道:「宗旋!你這話未免欺人太甚了。」

  宗旋望他一眼,道:「你是誰?竟在這兒大呼小叫的?」

  羅廷玉道:「這位是我秦三叔秦紹。」

  宗旋道:「原來是翠華三雄之一,失敬失敬,但你最好少開口,因為你目下非是作主之人。」他轉眼向秦霜波望去,又道:「秦仙子怎麼說?」

  秦霜波驀地發覺他眼光之中,含有一種悲愴、失意與激動的意思在內,心中自是明白,暗自忖道:「他早已深深愛上了我,但後來又知道永遠不可能勝過羅廷玉,所以妒極生恨,決然公開了他的身份。然而事到如今,他卻不免有悲涼淒愴之意,唉!人生的奇幻莫測,實是使人感到心寒!」

  她輕輕嘆息一聲,不禁又想到自己本有超凡脫俗之志,但如今亦在這人海中,與芸芸眾生共浮沉。正如陶潛詩中所謂「誤入塵網中」的感慨相似。

  宗旋又高聲問了一次,秦霜波把縹渺感慨的思緒收回來,淡淡一笑,說道:「宗旋兄,這個問題不該找到我的頭上。」

  宗旋道:「你肯不肯與羅廷玉一同護送我們?」

  秦霜波仍然淡淡的道:「你難道不知道我乃是不想與世人相爭的人麼?換句話說,大凡是涉及感情之事,我都不打算沾惹,所以我說你找錯人了。」

  宗旋聽了固然驚訝,連旁人如羅廷玉、疏勒國師他們,亦大感驚異不置。誰也料不到,她忽然變得如此淡漠,起因竟是看見了宗旋剛才眼中的神情。

  崔阿伯厲聲道:「羅公子,你怎麼說?」他護主情急心切,一看秦霜波不管此事,大為著急,立刻向羅廷玉追詢,要他表明態度。

  羅廷玉搖搖手,說道:「崔阿伯不須著急,在下定必盡力顧及端木芙小姐的安全。」

  宗旋突然間仰天長笑,豪氣迫人,同時放開了端木芙,退開六七步之遠。崔阿伯連忙上前,橫身護住她,免得她再度受襲。

  宗旋笑聲一收,朗朗道:「端木小姐,適才多有得罪,使你受驚,還望宥諒。」

  端木芙道:「宗大俠好說了,只不知你何故忽然放開了我?」這話正是在場之人無不想問的,因此人人豎起耳朵,聆聽宗旋的答覆。

  宗旋慨然道:「我宗某奉命混入各門派之中,充當奸細,雖然有欠光明正大,但對壘為敵之事,亦不得不行此道。今日我宗某既然恢復本來面目,小姐你又是天下皆知不懂武功之人,我挾持你為人質,日後定被天下英雄嗤笑。因此之故,宗某決定放開了你。」

  羅廷玉高聲道:「宗旋兄,本人剛才的諾言,仍然有效。」他自從出道以來,碰上巨大的場面,處處皆須顧及聲譽大體,行事定必光明磊落,如此方足以領袖天下群雄。因此他毫不遲疑的重申前諾。

  宗旋一挑姆指,道:「羅公子氣吞河岳,志比天高,更兼一諾如山,真是當今人傑,兄弟在此謝過。」

  那疏勒國師直至現在,仍是一言不發,使得這局勢十分微妙緊張。群雄眼見宗旋如此豪邁磊落,雖然未減敵視之心,但以目前而論,卻也很難說得出自己究竟希望他安然撤走?抑是被疏勒國師拿住?

  宗旋轉頭向雷世雄說道:「大師兄,眼下不宜久留,您先走一步,小弟斷後。」

  雷世雄點點頭,曳杖而行。他走出十餘丈,忽然停步回頭,向端木芙投以深深的一瞥,這才繼續行去。

  ▼第六十章 同仇敵愾

  雷世雄本是一時之雄,這刻卻已是負傷在身的敗軍之將。而最可悲的,莫過於他在情場上,也完全潰敗了。還是不久之前,他正為著能娶得端木芙這等絕色才女而竊喜不止,孰知人間之事,翻雲覆雨。

  現在端木芙不但永遠不會是他的妻子,甚至變成了死對頭,再也沒有釋嫌修好的機會了。這心上的創傷,使他激起了無限傷感,悵悵而行,心神大是迷惘。

  端木芙如何不知?但她也無能為力,縱然她能像觀世音般化身無數,遍度世人,可是由於血海深仇,她其勢亦不能嫁與雷世雄為妻。

  雷世雄的曳杖聲和雄壯身影,漸漸遠去。穿行於敵陣之時,無人出手攔阻。之後,宗旋開口說道:「在下也要走啦!」

  他腳下未動,分明是等著瞧瞧可有人反對沒有?羅廷玉沒有表示,秦霜波亦不開口。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疏勒國師面上,看他有何反應。

  只見這位異國名家,當代高手,竟然也全無表情,甚至在那深邃的雙眸中,露出一絲奇異莫測的笑意。

  宗旋見他沒有反應,不覺一怔,正要開口,只聽一個和善而圓朗的聲音響起來,說道:「宗旋!你為何不問一問我?」

  人人都向發話之人望去,但見竟是少林寺戒律院的廣聞大師,無不大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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