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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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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鼓噪吶喊之聲,震耳欲聾,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擂台上,甚至沒有人肯眨上一眨,以免有所漏失。只有端木芙沒有向台上瞧看,生似只聽四下叫喊之聲,就可以測知戰場上的形勢變化一般。 廣聞大師突然間長眉高聳,那和善圓滑的表情,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派肅穆森嚴的氣象。他的招數也突然大變,但見拳發連環,招招都是踏中宮走洪門的硬拚手法。那強勁的拳力破空之聲,竟不被群眾嗤聲掩沒,由此可以想見他拳力之沉雄,竟是到了何等地步了! 疏勒國師這時把劍圈縮小得多,一方面不時發出右掌,異常謹嚴地護住全身。饒是如此,他仍然被對方那摧山撼岳的拳勢,迫得一步步往後退。 全場之人,更為興奮,許多人已叫得聲嘶力竭,竟比台上之人,耗費的精力還多些。 端木芙雙目含愁,向碼頭上看個不停。忽見微微一陣騷動,原來是一群人湧到碼頭,擠到浮橋口。把守此關的宗旋、枯蓮、葉本明、王蘋等四大高手,立時被驚動了,轉眼查看。 但見四名佩劍道人,擁著一位鬚髮如雪,相貌清奇的老道,要往浮橋上闖去。枯蓮大師首先一揮袍袖,湧出一股強勁內力,加以阻擋。誰知這股內力,碰上那幾個道人之時,宛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而對方也似乎全無覺察一般。 宗旋橫身攔截,王蘋也從雙袖中飛出兩條五彩毒蛇,紅信亂吐。道人們這才不能不停下來。 葉本明沉聲道:「諸位不能無禮,這位道兒乃是武當派掌教程守缺真人。」 宗旋等人都煞住了出手阻擋之勢。那鬚髮皆白的老道人,自然就是程守缺了。他向四人稽首為禮,他右方一名道人已開口道:「諸位同道何故攔住了去路?」 葉本明道:「我等奉命把守此路,其故安在,實是有所未知,歉難奉告,自然不會是特意設來攔阻程真人的。」 宗旋接口道:「以程老真人身份之尊,自然是天下英雄渴慕歡迎的人物。但軍令如山,在下等這廂告罪,還須請示過端木小姐才行。」 枯蓮大師冷漠的聲音接下去道:「端木小姐已指示只恭請程道兄獨自上台。」 武當派四名護法道人,都勃然變色。 反倒是程守缺真人示意他們閉口,很有禮貌地徐徐道:「既是如此,貧道就自個兒過去,你們四人可留在此地。」 由於此時戰況激烈,因此之故,連這位武林一大家派的領袖走過浮橋之時,都沒有幾個人瞧見。浮台上的高手們眼見武當掌門真人駕臨,顯得有點騷動,都過來禮見說話。 端木芙向他告過罪,便又直向碼頭上瞧看。 果然她並沒有白費心思,敢情在這俄頃之間,竟先後有峨嵋派掌門人葛瀾、無極門掌門人岳中、崆峒派領袖眠雲山人、北邙教教主鄔陵、白鶴派掌門人高晉、太極門高手李伯勉等六人,先後出現。 這些人物皆是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領袖,盛名煊赫,幾乎無人不知。個個都帶有門下同來。但結果皆是單身走到浮台。 浮台上驟然間來了這許多負盛名的重要人物,自然免不了一番忙亂。可是事實上他們彼此連行禮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因為擂台上的戰況,激烈的出人意料之外。 疏勒國師以左劍右掌,堅守不攻。卻被廣聞大師威猛絕倫的拳勢,迫得步步後退,已經靠近邊緣,最多再退兩步,就得掉在水中了。因此之故,沒有一個人能不全神注視著形勢的發展。也無一不是恨不得借點氣力給廣聞大師,好讓他再加上幾拳,當場擊敗了對方。 疏勒國師雖是處於挨打的劣勢之下,然而他神態自若,連招數身手也無半點勢窮力蹙之征。因此之故,儘管廣聞大師打得有聲有息,全場之人也儘管拚命吶喊助威。可是一重陰影,卻籠罩在每個人的心上。 只聽疏勒國師發出一陣笑聲,響徹雲霄。這一陣大笑,已顯出他深湛強勁的內力,幾乎不曾被廣聞大師的強攻硬打消耗了分毫。 他笑完之後,高聲說道:「法師把金剛力融合在這一套降龍伏虎拳中,天下能夠抵擋之人,想必寥寥可數了,本座亦衷心佩服不已,但法師若是妄想仗恃此藝,就能擊敗本座,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廣聞大師恍如不聞,仍然運足全力迅急攻去,拳發連環,威勢凌厲如故,疏勒國師道:「這套拳法有三十六路,一共有一百零八拳之多,本座讓你打完最後的十餘拳,免得你心中有所不服。」 只見他在如山拳影之中,如淵渟嶽峙,不可搖撼。晃眼間廣聞大師又攻了六七拳,所餘也只有七八拳之數了。 端木芙突然高聲叫道:「廣聞大師,留得青山在,豈怕沒柴燒,這一場到此為止,請即退下。」 廣聞大師忽然煞住拳勢,與疏勒國師對峙而立,相距不及五尺,卻並不立刻如令退卻。 這位少林高手一口氣猛攻了這麼久,招招皆是極耗內力的上乘手法,但這刻居然面不紅,氣不喘,宛如剛剛上陣一般。這等深厚修為,不但全場之人,無不震驚,連疏勒國師亦大為凜然,心中湧起強烈的殺機。 疏勒國師自然是基於對方底子太好,一身所學復又博大精深,是以生出嫉妒之心,意欲趁此機會,殺死此人,以免他日後有勝過自己的一天。他嘿嘿一笑,又道:「法師就此退下,未免太可惜了,本座曉得法師尚有絕技未曾施展。何不趁此機會,讓天下英雄一開眼界?」 廣聞大師至此,方始怵然驚心,微微一笑,道:「國師的神通絕藝,宇內罕有匹儔,貧僧自認遠有未及,就此告退了。」 他迅即轉身返陣,步伐之間,極是穩定有力。然而回到浮台之後,竟禁不住全身微微顫抖起來。 端木芙道:「疏勒國師,你連贏兩陣,足見高明。現在循例以一炷香時間為限,請國師儘量休息。」 自然有人點燃線香,端木芙低聲向己陣之人說道:「這疏勒國師居然能連過我們兩大高手的重關,顯示出他的潛力雄厚無匹。而更可怕的是直到此時,他的真正絕藝尚未施展,他全仗功力較為深厚,這兩陣都是見機行事,以無上智慧,隱蔽起本身真正的絕藝。這等敵手,我們也只好承認運氣太壞了。」 眾人都不作聲,包括剛剛抵達的諸派掌門人在內,都等著聽她底下的意見。要知這一群身份高隆的人物,其實非是此刻抵達,是以對端木芙的超凡智慧絕世才華,無不耳聽目睹。深知於心。 端木芙嘆口氣,又道:「我們這一方現下雖然實力大增,高手如雲。但假如沒有一定勝敵的把握時,豈能出場決戰?」 她目光轉到程守缺真人面上,繼續道:「程真人德高望重,武功修為,自是已達天人之境。但無奈您老仙長聲望、身份在中原武林,實有舉足輕重之勢,因此之故,奴家若沒有把握的話,豈可勞動法駕,冒此大險?」 她的話句句字字,都有份量,假使程守缺真人上陣失手的話,則縱然其後有人可勝疏勒國師,局勢也變得十分複雜,那疏勒國師儘可以說是耗力過多,以致失手,並且誇稱他仍然是橫掃中原之人。 這時除非有人證明武當派掌門人非是中原第一高手,才能推翻疏勒國師的誇口,但誰會找程守缺挑戰以證明他不是中原第一高手呢?眾人莫不迅即考慮到此中利害得失,所以對端木芙的話,簡直是衷心佩服,無有異議。 程守缺輕揮手中的拂塵,徐徐道:「端木小姐過於抬舉貧道了,天下之事,有時是形勢迫人,無從退縮,貧道倒是有意出陣,為天下同道略效綿薄。」 端木芙尋思一下,道:「老仙長無疑有一拚之力,不過您假如曉得廣聞大師業已煉成了搜精剔髓大法,竟然也未敢貿然施展的話,老仙長或者會小心從事了。」 浮台上那麼多的高手,大部份是一派宗師,見聞何等淵博,卻也不懂得何謂「搜精剔髓大法」?只覺得這種功夫的名稱,似乎不像是佛門高僧所應該修習的。 程老真人驚訝地「哦」了一聲,向廣聞大師投以訝異的一瞥,隨即沉吟不語。眾人一瞧這等情勢,登時曉得程老真人,一定被這幾句話打動了。此時線香已快要燒完,無論如何,總得有人上台出手才行。 新到的各派掌門人中,已有三四個人哼唧有聲,一聽而知,他們打算自告奮勇,出手擋上一陣再說。論起這些高手們的名望,哪一個都比廣聞大師為強,但卻比雷世雄猶有未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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