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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他拱拱手,轉身大步走去,躍上坐騎,等其餘兩人也都上馬,這才呼嘯一聲,鐵蹄翻飛,絕塵而去。

  草地中的火炬,猶自大放光明,但場中只剩下韓家三人,默然佇立,都在暗自尋思。

  他們回到家中,已是三更過後,整座韓府之內,都很騷動不安,除了小孩子之外,大人們不論是男是女,都沒有睡覺。不過在大廳之中的人,有限得很,除了韓世文、韓行昌、韓行星等三人之外,只多了兩人。

  這兩人其一便是韓家主人韓世青,他穿著得十分素淡,面容清秀,大有儒雅氣象,看上去似是只有四旬左右,其實他已是六十多歲的人,比白髮蒼蒼的韓世文還大三歲。

  另一個服飾華貴,鬚髮皤然,年紀總在七八十歲之間,面方口大,相貌甚是慈祥可親。

  此人乃是上一代韓家主人在世之時的管家,姓秦名岱,亦是親戚身份,目下輩份比韓世青還大,也練了幾十年的武功,因這種關係,在韓府之中,地位高隆。

  韓世文把經過情形都講出來之後,韓世青沉思頃刻,目光移到韓行昌面上,道:「昌兒對這件事有何見解?且說出來聽聽。」

  韓行昌站起身子,恭容道:「啟稟伯父,小侄深信敵人勢力強大,高手如雲,並且此次東來挑釁之舉,定必策劃甚久,一切已有了詳細嚴密的佈置。」

  他深深吸一口氣,這才又道:「何以見得他們策劃甚久,佈置嚴密呢?這可以從幾種跡象中看出。第一,他們選中了我們韓家作目標,放眼天下,如若想從武林中迫取什麼物事,那麼找到我們頭上,實是無懈可擊的選擇。由此可知,他們已把中土武林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了。第二,這一批敵人皆是異族,形貌奇特,人數不少,如若潛入中土,勢必早就被人發覺,但他們居然不露一點風聲,可見得他們東來的路線,早有安排,晝伏夜行,每一站皆準備好食宿,是以江湖上全無所知。」

  他說到這裏,眾人已覺得證據充足,哪知韓行昌還往下說道:「第三,最近獨尊山莊發生事故,嚴莊主剛傳出復出江湖的訊息,他們就到了,可見得他們潛入中原之時,正值獨尊山莊無暇他顧,耳目蔽疏。可知他們時時刻刻等候機會,現在他們既已潛入中原境內,佈置嚴密,欲想查出他們眼下的根據地,只怕非動員獨尊山莊,以至天下武林同道不可了。」

  韓世青頷首道:「不錯,但敵人既是如此處心積慮,可見得勝算甚大,我們韓家二百年來,人丁雖不算少,但略有成就,堪以抵禦強敵的,一共不到二十人,唉!」

  韓世文道:「這樣說來,我們只好向天下武林求援了。」

  秦岱一拂頷下白髯,道:「韓家一旦求援,天下高手聞風趕來,乃是意料中事。」

  韓行昌面色微變,提高聲音,道:「這一點早在疏勒國師預料之中了。」

  韓世文皺眉道:「聽你的口氣,似乎那疏勒國師有意假借口實,發生事端,迫使咱們韓家召集天下武林高手相助,是也不是?」

  韓行昌道:「正是如此,假如孩兒是那疏勒國師,自忖已有制勝中原武林之力,自然要想個法子,使中原舉國武林高手,盡聚一處,然後大顯神通,擊潰敵人,以樹立威名。」

  韓世青淡淡一笑,道:「行昌侄兒這話雖然奇怪萬分,駭人聽聞,但合情合理,並非故作驚人之論。」

  韓行星插口道:「爹爹,莫非您也深信敵人有這等實力麼?」

  韓世青緩緩道:「在對方的想法,定必深信他們能擊敗中原所有高手,方敢作此遠征,但此舉結果如何,還待事實證明。」

  他略略一頓,才又道:「但無論如何,對方勢力十分強大,乃是無可置疑之事,我們淮陰韓家,是要獨力應付強敵?抑是通知天下各家派共禦外侮?這真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別人都不敢作聲,等待這個韓家的主腦,作最後的決定,那韓世青默想天下武林大勢和近況,以及目前這件事牽涉到的利害得失,也不知想了多久,最後才道:「雖然此事過後。淮陰韓家可能無法保持在武林中的超然地位,但茲事體大,假如為了我們淮陰韓家一家的得失,悍然獨力與敵人周旋,以致韓家覆亡於一旦,不特於事無補,並且對武林大局,亦影響至鉅。」

  他深深吸一口氣,續作分析道:「我韓家雖然不以武功鳴世,但家傳秘學,博大精深,實足以開宗立派,自成一大主流,因此之故,如若由於眾寡懸殊,兼且人人缺乏上陣搏鬥的經驗,以致全軍覆沒,中原武林實力,定必因此減弱不少,在精神上亦是中原武林一大打擊。」

  眾人盡皆點頭,表示十分贊同他的見解。韓世青接著又分析道:「在情勢上著眼的話,我們如若早早通知天下武林高手,大家都有些準備,得以從容佈置,不致有變生倉卒之感,這也是至為重要的一點。」

  這韓世青乃是韓家主人,既是這麼決定,縱然無理,眾人也得遵行,這一個巨大奇異的問題,就此決定下來。韓家隨即派出多人,分持密函,呈遞與各大門派的領袖,此外,關於當世之間,近來最受天下矚目的兩人,則由韓行昌、韓行星兩人負責,這兩人一是七殺杖嚴無畏。另一個便是「劍后」秦霜波了。

  至於羅廷玉,本來亦定必須邀請者之一,可是由於獨尊山莊和翠華城之間的血海深仇,雙方之人,如是碰面,決難善罷干休,說不定在淮陰先就展開一場大決鬥,因此,韓家決定放棄羅廷玉。

  ***

  以上的經過,在韓行昌口中說出,娓娓動人,但當然他並非把每一個細節都敘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關於疏勒國師塔力克有意乘機掃平中原武林的猜測,一字不提,只強調那「玉台銅馬」而已。

  秦霜波問道:「只不知那疏勒國師索取的寶物,有了消息或線索沒有?」

  韓行昌道:「晚輩奉命外出,至今尚未有機會與家伯父聯絡,是以無法奉答仙子的問題。」

  宗旋插嘴道:「秦仙子,聽說羅廷玉公子和你在一起,現下如何不見羅公子俠蹤?」

  秦霜波恬淡的目光掃掠過他的面龐,但見他表情誠懇,似是急於知道,並無絲毫其他意思。然而她卻心頭一震,迅快想道:「羅廷玉的下落,眼下無人得知,以他的聰明機警,以及武功造詣,亦不可能在路上被敵人查出,因此,我大可以利用這一點以考察宗旋。」

  秦霜波之所以心頭震動之故,便是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不信任宗旋,乃是十分奇異之事。對宗旋而言,這卻是十分可悲的現象。

  記得三年前初次相逢,由於「千面人莫信」之事,她也曾鐵面無私的搜查宗旋全身,看看可有證物。那一次乃是初遇,勉強可以說得過去,不過秦霜波心中卻很明白,那就是她對羅廷玉,卻是一直都十分信任,甚至他明明欺騙過她一次,她仍願相信他。

  這一點,當然具有相當的意義,故此秦霜波才會感到抱歉,認為自己對這個儀容高貴俊美的宗旋,實在太不公平了。

  現在她乃是想利用羅廷玉的行蹤,瞧瞧宗旋會不會是賈心泉所擔憂的奸細,假如羅廷玉一直不被敵人發現,那便罷了,假使半途被襲,則洩密之人,自然只有宗旋無疑。

  她微微一笑,道:「羅廷玉行蹤秘密,乃是理所當然之事,連我也不知他往哪兒去了。」

  宗旋失望地「哦」了一聲,秦霜波已接著以傳聲之法,向他說道:「羅廷玉目前正乘船西上,明日抵達鎮江,以後的行蹤去向,我便不清楚了,不過現下你縱然碰見他,也認不出來,因為他已用人皮面具改變了容貌,大概連身形也已矮小了,此事只有孔翔等有限三四個人曉得,你最好假裝不知,勿與他們提及。」

  她說得很快,但極為清楚,宗旋聽得一清二楚,當他聽到秦霜波說此事尚有孔翔等三四個人曉得,心中不禁大喜過望,忖道:「假如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個消息倒不便通知師父了,但既然不止我一個人曉得,則一旦羅廷玉被截擊喪命之後,她也無法查出是誰洩漏消息的。」

  他心中甚是欣喜,殊不知這正是秦霜波的陷阱,自然秦霜波另有佈置,因為這事非同小可,萬一宗旋真是奸細的話,則羅廷玉實在有遇伏喪命之虞。

  秦霜波找個藉口,由李少堅陪同走向後宅,她走在走廊上停下腳步,向李少堅道:「我想託你辦一件事。」

  李少堅把她視若天人,恨不得為她做點什麼事才好,一聽這話,大為興奮,連忙挺胸道:「仙子有什麼事?即管吩咐,縱是赴湯蹈火,亦不敢畏縮不前。」

  秦霜波道:「我先謝謝你啦,這件事果然重大無比,有過於赴湯蹈火呢!」

  李少堅道:「小可話出如風,非做不可,仙子但須吩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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