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劍海鷹揚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
楊師道說道:「當然有信心,少主用心嗅一嗅這氣味,哪有一點海島上的氣息?我想他們是沿著海岸航駛,現在已順著一條江河駛入,離海已遠。」 羅廷玉用心一嗅,果然毫無海風氣味。這時他們又被弄上大車,轔轔疾駛。也不知走了多遠,連羅、楊這等身懷絕技之人,也顛簸得相當難受。 輪聲忽然改變,車身亦平穩駛行在硬平的地面上。羅廷玉傳聲道:「大概到了,咱們好歹也得瞧一瞧才行。」 楊師道問道:「用什麼法子呢?」 羅廷玉道:「我出手點住那個傢伙的穴道,迅快瞧瞧,再弄醒他就行啦!不過這個方法卻有一點不大妥當。」 楊師道訝道:「有何不妥?」 羅廷玉道:「我們目下無法估計出這廝的武功,是以出手之際,只怕會有破綻。」 楊師道道:「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假如我們不瞧上一眼,那就全無資料得以判斷敵情,恐怕很難查究出地點和主事者是誰了。」 羅廷玉想了一下,才道:「好吧,你且打幾個呵欠,瞧瞧他有何反應。」 要知他們目下尚是蒙著雙眼,雙手倒縛背後。是以全然無法查看對方的武功造詣,甚至連那人是怎樣的一個人,也毫不知情。 若然他們不是武功高絕,根本亦無法測知那人離他們多遠。因此,常人處此境地,決計無法作任何反抗。 楊師道定一定神,開始張大嘴巴,連連打呵欠。過了片刻,忽然聽到對方發出呵欠之聲。 羅廷玉微微一笑,右手已從捆縛中抽出來,他約略煉過縮骨功夫,所以普通繩索縛他不住。 他伸手迅即點去,然後扯下眼睛上的黑布。 只見那個勁裝大漢倚壁而坐,動也不動,雙目也閉起來。 原來這種呵欠乃具有傳染性,假如是在黑夜,又有一點睏倦,只要聽到別人打呵欠,自己便也禁不住會打起呵欠來。 不過假使是武功卓絕之士,一則精力過人,不易睏倦。二則心志堅強,很難被人影響。這是時時刻刻都訓練的特質,雖在不知不覺之中,也不易被人影響。 羅廷玉利用這個打呵欠的方法,測探敵人武功造詣,果然極是高明不過。 他一伸手扯下楊師道面上的黑布,兩人分別向車外望去。從窗簾縫隙中,但見大車駛行在一條平坦大道上,道旁樹木夾峙,兩邊都是水田。在這匆匆一瞥之下,已瞧出這兒敢情是風光明媚的江南。目光循這條大路望去,但見不遠處有一座相當寬敞的莊院。 他們仗著夜眼,在黑暗中張望了一會,便趕快恢復原狀,不留一些痕跡。 那名大漢被拍活了穴道之後,又呵欠一聲,彷彿曾經打個盹,又好像是迷糊了一下。 這種感覺引不起他的注意,羅、楊二人卻在暗中鬆了一口氣。 不久,大車駛入莊院,兩三個人把他們接過去,大車便轔轔駛走。 羅、楊二人終於被解了縛,卸下遮眼黑布。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但見房內几椅床榻一應俱全。桌上還有文房四寶,此外還有好些卷帙。 一個中年人站在他們面前,等他們看過這間相當寬敞乾淨舒適的房間之後,才道:「兩位覺得還滿意麼?」 羅廷玉吶吶道:「這……這是什麼……地方……」 那個中年人道:「這兒叫做忘憂齋,你們儘管無憂無慮的住著。」他的聲音冷峻異常,又道:「我姓莫,名義,是本莊的主人,向來很少與外間之人來往。但你們既是家兄送來的人,只好留下。」 羅、楊二人瞠目而視,但見莫義舉步走到後窗,推開窗門,道:「這後面也有院莊,前後所種植的花卉品類繁多,你們是讀書人,不妨一一加以吟詠,但是……」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更為冰冷,接著說道:「但是你們須得記住,這前後院牆高達兩丈二三,你們不易上去。牆的那邊不但日夜有人把守,同時更有惡犬巡逡。人倒不怕,最怕你們落在惡犬口中,被它們撕成碎片,這可是咎由自取,我也沒有法子相救。」 羅、楊二人裝得很像,同時打個寒噤。莫義滿意地笑一下,這才轉身出去,到了門口,又停住腳步,慢慢的回轉頭瞧著他們。這莫義的目光極是銳利凌厲,錯非內力極為深厚之士,不會有這等駭人的目光。 羅、楊二人都垂頭以避,莫義鼻孔中重重的哼一聲,這才當真離開了。 他們聽著步聲業已遠去,這才舉目打量這座書齋的各處以及檢查牆壁。他們發現這座取名為「忘憂」的書齋,共是兩間橫列,前後院子都相當寬大,乃是獨立建在院落中的屋宇,因此可以斷定不會有夾壁復道等設備。 前後院子內都種植得有花卉,有些是蒔在以磚塊砌成的花壇內,有些則是盆栽。都修剪打掃得十分美觀,頗足悅目怡神。 此外,他們又發現書齋內有不少書畫精品,俱是古今名家真跡,罕見而貴重。櫥架上有些相當珍貴的宋元版本藏書。 楊師道對版本一道很有研究,因此他流連鑑賞,不忍走開。羅廷玉則對書畫古玩名瓷較有興趣,所以他觀賞過兩屋懸掛的書畫之後,便開始鑑賞古玩名瓷。 這時他們確實因濃厚的興趣而忘了別的事,這等情景落在遙遙窺伺他們的人的眼中,十足是書獃子的習氣舉止。這一來他們大為放心,往後的監視已鬆懈得多了。 *** 翌日早晨,羅、楊二人起床之後,一個年輕俊僕服侍他們盥洗和送來早餐。羅、楊二人見他長相極是精明黠慧,便都不大理睬他。因為他曉得決計不能從他口中打聽出任何消息,倒不如省點唇舌。 朝陽高懸之際,一個妙齡女郎姍姍走入書齋。她瞧也不瞧羅,楊二人一眼,逕自灌水澆花,以及修翦除蟲等等。這個女郎大概是雙十年華,體態婀娜,面貌秀麗,穿著得十分樸素。從衣裝上竟看不出她的身份,只有一點顯而易見的便是她還未嫁人。 羅、楊二人雖是感到這個女郎令人生出莫測高深之慨,卻不肯多瞧她,免得讓她以為他們是輕薄之士。 她在前後院工作了許久,後來太陽曬炙得很熱,她轉回前院,自個兒坐在台階上的簷影之下,摘下斗笠,取出汗巾擦拭汗水。她面頰上透現出健康的血色,動作也很輕快,可知是個時時勞動的人。 大概她因為一直沒有聽到羅、楊二人的聲音,這時便開始向屋內張望。 羅廷玉站在台階上走廊的另一端,與她相距較遠。他憑欄望著院中的花卉,好像在想什麼心事,一副沉思的樣子。 她的目光從門口射入齋內,只見楊師道端坐窗邊的椅上,在他右邊的桌面,放有幾疊書籍。他手中還拏著一卷,不時前後翻動,顯然他並不是在閱讀。 這兩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對她的介入好像很不在乎,各人沉迷在各人的天地中。正如她方才整理花草一般,在當時她的確是全神貫注,完全忘去書齋內有生客佔住之事。 她微微笑著,秀麗的面龐上泛起安詳愉悅的神情。她初時真有點害怕他們會打破她這種美好的生活習慣之心,但現在可放心了。 羅廷玉最後已確定自己的想法,便轉眼找尋那個女郎,恰好碰到她明亮而愉快的眼光,當即向她點頭打招呼,道:「姑娘可曾發現那一盆芍葯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麼?」 女郎轉眼打量,問道:「是哪一盆呢?」 羅廷玉道:「就是這個黑色花盆的。」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