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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奚午南這時最是尷尬,不知如何是好。秦霜波命他準備一個靜室,又商請關彤等人為她護法,這個請求使關彤等人覺得十分奇怪。

  本來大凡施展這等療傷秘法,須得使用本身功力的話,總須有人護法,以免被人侵擾,招致失敗。彭典先前正是如此,因而功虧一簣,瀕臨絕境。故此秦霜波要求關彤等三位名家高手護法,實在不算奇事,反而是十分正常的舉動,然而關彤等卻詫異她何以在這「獨尊山莊」之中,幫助的對象是彭典,卻還要他們三人護法,莫非這獨尊山莊之內有人會對她暗算?竟連彭典也置之不顧麼?

  這個想法當然太荒誕了一些,或者秦霜波只是謹慎小心而已。他們當然樂意為她效勞,於是三個人一同查勘過這間靜室,發現這座靜室三面都是深厚隔壁,沒有窗戶,對著院落這邊只有一道門戶。

  推山手關彤道:「咱們只須緊緊守住這一面,大概就可以不出岔子了。」

  青霞羽士頷首道:「關兄和晏道兄查勘隔壁厚度之時,我即到房頂查看過,屋瓦俱是鐵鑄,不虞毀損。這間靜室可說是嚴密無比,當初建造之時,早經過精心設計。咱們但須守住這一面就行啦!」

  晏明壓低聲音,道:「秦姑娘智慧絕世,言不輕發,她既然找到咱們為她護持大法,一定有因而發。」

  ▼第十一章 護法之戰

  關彤、青霞二人都認為不錯,因此,他們先分配好各人的任務和位置,假設敵人大舉進犯之時,用什麼方法阻擊。假如只是三五個高手,又該如何應付。他們俱是身經千百戰的大行家,佈置得嚴密之極。三人分別散開,各就己位,打坐守候。

  過了一會,癩僧晏明以傳聲之法,分別向其餘兩人說道:「兩位可猜得出秦姑娘乃是要防範誰麼?」

  這個問題,其餘的兩人早就在心中猜測不休,當下一一據實答稱,尚未猜測出頭緒。

  癩僧晏明聲調中滲入一些興奮的語氣,道:「洒家卻大膽猜是七殺杖嚴無畏。」

  此言一出,關彤和青霞羽士都愣住了,各自暗暗估量以他們三人之力,能不能抵擋得住嚴無畏。但這個問題的答案太以簡單,只有「不能」兩個字。要知他們身在獨尊山莊之內,不論他們三人這近三載以來,如何的勤修苦煉,但比起天縱之才,一代梟雄的嚴無畏來,仍然還差上一截。何況嚴無畏手下能人高手如雲,任是怎樣情況,他都能指派手下之人糾纏住自己三人。然後,他從容闖入靜室之內,殺死秦霜波和那叛徒彭典。

  他們這個想法合情合理,假如彭典不是背叛的話,豈肯釋放秦霜波,不惜讓手下大將呂權喪生。

  當然他們絕不肯輕信彭典真心不讓秦霜波殺死呂權,而認為這只是一個姿態而已。

  至於彭典不惜背叛師門之故,照他們看來,一則為了身上的致命內傷,必需求秦霜波醫治。二來他已愛上了清麗絕俗的秦霜波。關於這一點,他們都覺得不悖情理,以秦霜波這身丰姿才貌,為她叛變實在不算稀奇。

  三人本是圍成一個大三角形打坐,以便拒攻四下湧到的敵人。但經過這一番考慮,便都自動移近,分別趺坐在房門外,擺下一個小三角形陣勢,這樣縱然嚴無畏親自出現,亦能稍微阻延一點時間。

  他們儘管深知不是嚴無畏的敵手,可是心中毫不畏懼,相反的鬥志竟達到平生未曾有過的昂揚地步。要知他們三年以來,吃過不少苦頭,其中有些酷刑,世罕其匹。但他們都一一熬過,寧死不屈。而在這禁錮期間,更是不屈不撓的勤修苦煉,以冀萬一有機會之時,得以作與敵偕亡的一拚。目下正是絕佳良機,數年來辛苦熬忍,為的就是這放手一拚的機會。所以他們不但不懼,反而鬥志激昂無比。

  ***

  在靜室之內,秦霜波開始艱險的醫療行動。

  秦霜波和那彭典一同盤膝坐在榻上,都是面向牆壁,但秦霜波卻是坐在彭典後面,她的後背正對著關住的木門。木門之內,尚有一道厚厚的帷幔,以便隔絕外間聲響。

  至於室內,另有隱秘的通風設備,不須打開木門。室內只有彭典低弱而不均勻的呼吸聲,他們已開始運功。秦霜波一隻玉掌抵住彭典背後要穴,她乃是運用一種奧妙的「陰陽融合」的道理,以幫助彭典保存性命。

  她仗著本身乃是純陰之質,而彭典又是純陽之體,方能施展此法,換了嚴無畏,功力雖高,卻因非是純陰之質,便全然無法可施。

  嚴無畏很可能亦識得這種「陰陽融合」的療傷好法,但他實在找不到一個功力超凡入聖,而又尚是純陰之質的女子來擔任救人任務。此所以他當年在救治彭典之時,根本不會想到這個法門。

  大約過了一炷香之久,彭典的呼吸已變得細長均勻,這種情況顯示他已恢復了生機。

  只要他如此繼續運功調息,直到入定神遊的境界時,大功便即告成。其時秦霜波不必再助他,可以逕自離開。而她本身功力也一無所損,因為這種奇奧治傷之法,乃是運用陰陽相生的原理而達到目的,在她只不過催動自身純陰之氣,引導對方血氣運行,滋生出強大的抗力,克服了體內的傷勢。

  不過在目下以至入定神遊這一段期間,最是危險不過。彭典心靈中幻象潮生,平生種種能使他觸動七情六慾的經過,都會湧現於心頭。只要他對某一幻象把持不住,便登時入魔,幻象依循他的心意一直演變下去,直到他被魔火焚身之時,大夢方釋。但其時已經太遲了,不但他陷於萬劫不復之地,也連帶把秦霜波連累了。

  現在是步入這一段危險期間,內則有陰魔環伺,外則另有魔頭侵擾,便得由護法之人出力抵拒,不讓魔頭侵入。如若有人闖得人靜室之內,其結果亦是使彭典魔火焚身,秦霜波則遭受到池魚之殃。

  她莊嚴地瞑目打坐,全心全意幫助彭典運功行氣。對身外之事,全然付之不聞不問。不過,她可不是完全沒有防備,例如她選擇這種位置方向打坐,便是避免彭典首當其衝。雖說在重要關頭之時,連她也有同樣的不能受侵擾的危險,但她到底要比彭典強些,而且時間也短得多。有時候這等事情成敗就決定在一線之間。因此,她能爭取一線時間,決不放過。

  這時內外俱寂然無聲,又過了一會,彭典突然發出長嘆之聲,接著竟哭將起來。在他眼中,那些幻象宛如真情真景一般。他本已堅忍地捱過了許多幕幻象,直到他發覺自己乃是個十餘歲的小童,孤苦伶仃地在街頭躑躅之時,心中感到恐懼和徬徨,復又飢寒交迫。這夢魘般的往事一掠過心頭,頓時長嘆出聲。

  從這條悲苦的道路,幻象繼續演變下去。他驀地又發覺自己處身在一個大湖中,四下是粼粼綠波,煙柳籠堤,四周的景色幽美之極,他坐著一隻游舫,蕩漾在湖中,舫中還有一個美麗的少女,衣裳適體,舉動優雅高貴。但她卻失去前次表現的天真和歡樂,眉黛中間泛含著無限幽怨。

  他記得在此之前,曾經與不少佳麗交遊過,可是他都能在深心中視若塵土,從來沒有像今天一般的感到無限離愁。而且他也有一種無法負荷的內疚。因為他竟在暗中毀滅這個唯一的心上人。但她是如此美麗,如此的青春煥發,如此的能夠挑動他的心弦。

  他縱目四望湖上美麗的景色,心中卻在哭泣,實是痛苦不堪。不過現在他墜入幻象之中,卻當真哭了起來。

  原來他眼前景色已變,這個絕色少女釵橫鬢亂地跪在一個莊嚴老者面前,哀哀而泣。但那老者手持寶刀,面含秋霜,冷冷地低瞧著她。然後鄙夷地呸一口唾沫,舉起手中寶刀,「喳」地劈落去,血光四濺。這一幅可怕慘酷的景象,使得彭典禁不住哭出聲來。頓時血氣翻騰,五臟六腑間疼痛欲裂。

  他被陰魔所侵,自身固然危險萬分,連帶也把秦霜波拖入險境之中。秦霜波她正以全力助他運功之際,忽然感到一陣絕強的抗力逼回來,使她真氣逆衝,差一點便走火入魔。秦霜波雖是功力精純深厚無比,幾臻化境,但這刻助人運功,自身有如不設防的城市一般,全然無力保護自己,抗拒外敵之力。是以假如彭典一路陷溺入幻象魔境之中,秦霜波自亦無法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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