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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


  ▼第六十五章 兩極心功

  自從金浮圖開啟之後,時日如梭,歲月輕逝,不覺已過了一年。齊茵在家中,那赫赫有名的齊家莊,每日與方錫、白蛛女以及她的徒弟邱稚春和許平等人盤桓,用心修習武功。他們各人修習的武功俱不相同,在這一年當中,進步神速。但齊茵和方錫都心中有數,知道自己修習的武功,縱然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仍然勝不過那「無敵三大絕藝」。因此之故,齊茵現在把希望寄託在兩件事上。一是紀香瓊,這位才華絕世,智謀冠絕天下的姊姊,駕臨齊家莊。有她策劃大計的話,五分力量,可以變成十分。只不知她情況如何?那夏侯空是否能救得活她?其次,就是那金明池了。他整整有一年沒有音訊消息,乃是隱遁修習無敵佛刀這門秘藝神功。以他的底子和資質,自然一年可抵別人多年的時間之用。

  金明池與薛陵本有一年之約,以前她希望金明池練功無成,免得兩雄相爭,發生慘劇。現在她卻反而耽心金明池未有成就。假如他已修習成功,而又肯出力對付萬惡派的話,加上紀香瓊,那萬孽法師手段雖多,也不易得逞了。

  她自然也知道,這兩個希望都很容易破滅。因為紀香瓊的性命,從她的口氣推測,實是不易延續。即使可以延續,但她已嫁與夏侯空,金明池遭此情變,會不會一怒之下,反而幫助萬惡派,殺害天下武林之人?金明池這個人意氣用事,可說不定會這樣做的。

  總而言之,她心中又急又煩,又是情懷如灰。這是由於薛陵既已全無消息,想來他一定遭遇到不測,永不回來了。要知,當日薛陵離開她之時,正是最消沉頹廢的時候,武功那麼好的人,已弄到連行走也軟弱無力的地步。因此他其後鬱鬱而死,並不稀奇。

  ***

  在距那齊家莊數千里之遙的高郵湖邊,時間也是在金浮圖開啟後一年左右。這一日,一個文士裝束之人,獨自在大路上前行。寒瑟的秋風,把四下的樹木,吹得起伏如潮,發出蕭蕭的聲音。他的衣袂,也在秋風中飄拂,獵獵有聲。正是日落西山,倦鳥還巢的時候,這使那文士心中,平添一份孤寂之感。雖然大路上行人不絕,可是他那股孤傲的神態,生似是這大路上只有他一個人似的。

  他在一處岔路口停下腳步,往那條荒草蔓生,通向湖邊的岔路打量了一下,眉頭輕皺,好像心頭泛起了一絲疑惑,接著才舉步走去。穿過一片樹林,但見里許外湖光映眼,水波接天。在靠近水邊有一座屋宇,四周以濃密的灌木作籬笆,看來佔地還不少。但房屋只有這麼一座,卻顯得甚是孤零。

  他望了一眼,俊秀而冷峭的面上,現出奇異的表情,可真教人說不出他心中到底是些什麼情緒?不一會工夫,他已走到園門口,那只是一道五尺高的木門,兩旁則是同樣高度的灌木籬笆。因此,一個普通身量之人,可以從門上或籬上望入去,見到屋子正前方的園圃,一條三尺寬的小徑,從門口一直穿過園子,直達屋門。

  這刻屋門緊閉,夕陽餘暉在屋門前投下巨大的陰影,那荒蕪的園圃,野草蔓生的小徑,實在使人有一種淒涼幻滅的感覺。但這文士似乎不大注意這些景象,他只察看園圃中的許多小徑,生像是研究那些小徑中,有沒有陷阱?

  看了一會,他冷冷一笑,身子一聳,已躍入園內。隨即大步向屋子走去,腳步所經之處,竟不曾踏到任何一根野草,自然也不曾發出任何聲息。但他卻是隨意地舉步而行,並沒有小心地躲避腳下的枯葉或野草。

  霎時已登上台階,只見大門上那對青銅獸環,已經變成黝黑色,甚且還有蛛絲結附,一望而知,久已無人動過。他徐徐舉起右手,向那獸環拍去,掌心離環尚有尺許,那銅環已向底下的銅扣碰擊,發出清脆的響聲,門環連響了四五聲,這文士垂下手,屹立不動,乍看真像是一尊石像,雙眼霎都不霎,面色冰冷。

  過了許久,屋內仍然沒有聲響。這文士雙眉一皺,回頭打量那園圃。但見正面寬廣的地面上,栽植的都是各式各樣的花卉草木。雖然都蕪雜不堪,大致上仍然可以分辨出這些花木的品種。屋子兩側,也是園子,後面便是湖水了。他可以從兩側繞到後面,在屋子與湖水之間,還有畝許的地面。據他推測,當然也種滿了各種花木無疑。

  他沒有往側翼走,因為這是叩門之後,得不到回音時第一個反應。這第一個反應,定必是人人如此,因而假如要設下什麼陷阱埋伏的話,自然會在屋子兩翼著手。他再舉手叩門,一連響了七八下。然後又耐心的等候。以他眼中流露出的神色看來,他根本不相信會有人出來應門。事實上,他是籍這等待的片刻工夫,尋思一些事情。一些能使他心情大為激動之事。

  殊不知等了一陣,大門上傳來輕微的聲息,接著咿呀一聲打開,門內出現一人,鬚髮糾結,衣衫破爛,形狀古怪而可怕。他那對呆滯無神的雙眼,向那文士注視片刻,這才點點頭,道:「請進來吧!」

  那文士雙目中射出嚴冷得可怕的光芒,細細審視面前的這個人。之後,突然面色一沉,冷冷道:「你是夏侯空,是也不是?」

  那形狀古怪的人哼了一聲,道:「是的!金明池,咱們又見面啦!」

  這兩個人的姓名,在武林中都極有份量,尤其是以金明池為然。

  金明池向屋內瞅了一眼。那是一座大廳,可是黑暗和雜亂,使人生出鬼宅般的感覺。

  金明池森寒的目光,迫射著夏侯空,道:「你幹什麼變成這副樣子?」

  在他記憶之中,夏侯空風度翩翩,儒雅秀逸。文才武功,俱臻佳妙。若論學問之道,他金明池自知遠遠不如夏侯空。因此之故,紀香瓊與他臨別之時,雖然講過下一世嫁給他,而又言明這下一世為人,並非多年後之事,最多只是三兩年之久。不過,她又說過,這一輩子須得嫁與夏侯空為妻的話。

  這些話,聽起來既奇怪又難懂,金明池不是不相信她的智慧,但她既然已嫁與夏侯空為妻,不論她如何有本事,又保證過必定還是處子之身再嫁給他金明池。但只須想想這夏侯空人才何等出眾,他的愛情何等深摯,這就足夠使金明池他大感不安了。

  他怕的是紀香瓊與夏侯空同居一室,久而久之,受他感動,因而生出愛情,當真嫁了給他。以往他儘管不把紀香瓊放在心上,但現在情形大不相同。變得十分在乎,十分關心。

  因此,他眼中充滿了妒火和可怕的殺機,即使是普通的人,也看得出來這股殺機而感到害怕。

  但夏侯空面上冷漠如故,他似是一點也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甚至現出懶得答理金明池的神態。金明池頓時被他激怒,突然一伸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厲聲道:「別裝模作樣了,我此來不是找你,而是要見香瓊。」

  夏侯空忽然精神一振,道:「你說要見誰?」

  金明池逐個字說道:「紀香瓊,我要見紀香瓊,這回你聽清楚了沒有?」

  夏侯空點點頭。道:「聽清楚了,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因為我竟是那麼渴望聽到別人提起她的姓名,唉……」

  金明池面上森寒的殺氣,忽然消盡,代之而起的是極度的震驚,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竟然遭遇了意外不成?不對,以她絕世的智慧,必有自救之道,天下間沒有人能加害於她。」

  夏侯空點點頭,道:「不錯,天下間誰能傷得了她?可是她卻禁不住自己傷戕自己。她正是太聰明了,才會腦枯精竭而逝世。」

  金明池身子大震一下,呆呆半晌,才道:「逝世?她果真已經死了?我不信。」

  夏侯空冷冷瞅他一眼,道:「別忘了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我的愛妻,她的逝世,任何親友都比不上我傷心,你別忘了這一點。」

  金明池怒道:「放屁!你這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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