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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梁奉道:「如若不曾動過棺木,恐怕你這刻已沒法子站在這兒耀武揚威了。」

  方錫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梁奉道:「說來簡單不過,假如我們不是動過棺墓,見有女屍,信以為真是齊大娘病故的屍體。哼!哼!齊家莊早就毀為平地,齊家之人,決難有一活口,那時候齊茵她才不過兩三歲,如何有抗拒之力?」

  方錫恍然道:「原來如此。」

  梁奉又道:「當年都怪我不信朱公明的話,他主張既有所疑,索性毀去齊南山父女,以絕後患。是我堅持開棺驗看,查個明白,才會中了齊南山的詭計,致有今日敗亡的結局!唉……」

  薛陵恨聲道:「這廝至今猶恨昔年不曾斬草除根,竟不是後悔作下無數惡孽,可見得惡性重大,天生是個該死的兇人。」

  白蛛女大以為然,道:「罵得對,他一點也不後悔昔年的惡行,真真該死!」

  方錫道:「我卻在想他何以苦苦跟蹤咱們?此舉有什麼用心?」

  梁奉道:「我要瞧瞧你們找得到找不到朱公明,這頭老狐狸一日在世,你們就一日寢食不安。如若你們找到了他,我好歹也助他一臂之力,讓他突圍逃走。」

  薛陵道:「想不到你還是有點點義氣之人。」

  齊茵道:「這等兇毒卑鄙之徒,怎會有義氣可言?」

  方錫接口道:「我明白了,他堅信只要朱公明一日不死,你們就一日無暇找他。所以這一次咱們出發之時,一放出風聲,他就趕快冒險跟蹤查看。他未免太自恃他的易容之術了,以為我們瞧不破呢!唉!現在我們才明白何以紀姑娘要咱們故意露出風聲,敢情正是誘他入網之計,真是妙絕人寰,教人不能不五體投地的佩服。」

  齊茵冷冷道:「梁奉,你還有遺言沒有?」

  梁奉四肢一挺,方知大筋皆斷,無法移動,際此生死關頭,饒他一生如何兇惡,也不由得魂飛魄散,道:「我的兒子……請告訴他……我是死在你們手中……」

  他忽然精神一振,道:「我的兒子住在成都,他日後必能為我報仇雪恨。」

  薛陵冷笑道:「我們難道被你這一唬,就駭得不敢殺死你不成?」

  梁奉居然精神奕奕,冷笑一聲,道:「你們以為我虛聲恫嚇麼?真真可笑,我若沒有八成把握,何必先說出來,讓你們有了提防?」

  他一面說,一面大動腦筋。原來他適才意志崩潰之時,本想求他們不要禍延後代。但突然間記起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他躲匿隱跡前夕,接到一個消息,那便是他的手下發現了一個姓梁名克定之人的蹤跡。這梁克定即是齊大娘捨命報恩的梁家的獨生兒子梁逸,現下潛居於成都城中。

  由於金浮圖之鑰是在梁家手中,所以梁奉從未放鬆過梁家,一直派出無數眼線查訪。

  現在他突然想到,假如使齊茵去殺死梁克定,而這人正是她母親捨生保存之人,待她明白了真相之後,那種尷尬痛苦,定必無法形容。

  目下正好詐稱是他的兒子,好讓齊茵他們斬草除根之時,誤殺了他。

  他精神一振,登時恢復兇狡之性,迅快一想,便又知道以薛、齊這等人,未必狠毒得生出斬草除根之心,除非是有別的原因,足以打動他們非出手不可。

  方錫道:「你到底可有遺言沒有?別扯到旁的事情上。」

  梁奉勃然作色,厲聲道:「什麼?你也以為我的兒子不能替我報仇麼?哼!哼!我已差人送了一封書信,說明我如若一個月之內不返,便是遭了你們毒手,要他好好的修習朱公明指點的『無敵佛刀』,只要煉成這一宗絕藝,何愁不能殺盡你們,報了今日之仇?」

  眾人都聽朱公明說過這宗武功的名稱和內容,不覺聳動。方錫道:「無敵佛刀是怎樣的功夫?」

  他故意詢問,以便察看此事是真是假?

  梁奉聽朱公明談論過,焉能不懂,當下道:「這一宗神功秘藝系由天痴翁的盤古刀法,加上圓樹大師的般若鋒融合而成。你們聽過這兩人的名頭沒有?」

  但見眾人都點點頭,他這才得意地大笑數聲,道:「這就是了,這兩位前輩宗師共創的絕學,豈是你們所能抗拒?我還記得克定修習這一宗秘藝之時,第一招稱為『開天闢地』,刀勢之奇奧,不必說了。更駭人的是他刀鋒似是吐出冷氣寒光,極是森厲迫人。據說煉得成功的話,這一股從刀上透出的般若鋒神功,能使任何敵人棄械等死,不敢抗拒。」

  他話中提及「克定」的這個名字,別人以為是他兒子之名,其實卻是梁逸最近才改的名字。

  至於他述說的秘藝威力,乃是聽朱公明講究過,因而得知。其實那一招「開天闢地」是怎樣的手法訣竅,他全然不知。

  齊、薛等人卻聽得深信不疑,這是因為他們本身的武功已入一流高手境界,是以一聽便知的確是刀術中至高至強的境界。

  薛陵道:「你兒子未必就像你這般不分正邪善惡,不明是非曲直。是以他縱然煉成了無敵佛刀,亦不一定會找我們報仇。」

  梁奉厲聲狂笑,道:「你們一百個放心,我的兒子雖然外表十分文弱,又是舉人身份。但虎父焉有犬子?死在他手底之人,少說也有一百人以上了。」

  齊茵怒道:「你死到臨頭,還敢大言張狂?」

  手起劍落,已刺入他胸口,一代兇人,就此了帳。

  方錫道:「齊姑娘下手太快了一點,若然等我們問出他的住址,有便時去查看一下,那就萬無一失了。」

  薛陵道:「假如他的兒子梁克定真的在修習無敵佛刀,而他為人又是那般兇惡,老實說咱們不妨趁早誅除了此人,免得為害人間。」

  這正是霹靂手梁奉所希望聽到的話,但他已死在齊茵劍下,永遠不會發出得意的獰笑。

  齊茵道:「不錯,咱們須得先下手為強,莫要待他煉成了神功秘藝,為害人間時,不但咱們制他不住,恐怕還將被他殺死。」

  方錫訝道:「聽兩位的口氣,證明金明池亦肯為了這等神功秘藝而背棄朋友,可知定是高妙無比,難以形容。但兄弟越想越不服氣,難道以兩位的成就,再加上兄弟等人,仍然鬥不過煉成那無敵佛刀之人麼?」

  薛陵道:「正是如此。」

  齊茵道:「研創出這一門神功絕藝的天痴翁和圓樹大師,俱是千百載以來得未曾有的高手,都稱得上當代宗師的尊銜了。最妙的是他們淵源流派各有不同,天痴翁是承繼我中原遠古相傳至今的心法,圓樹大師則是天竺法乳。他們並世而起,功力悉敵,最後互相傾慕折服,結為好友。於是各出所長,精心推究出其中一些彼此相生相成的絕藝,融合為一。便創下了朱公明所說的三種絕世神功。如若碰上煉成這等神功絕藝之人,除非是咱們已精通了中土和西天的兩派心法,方能抗爭之外。像咱們只不過是通曉一門,自是無法抗拒了。」

  方、白二人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方錫才嘆口氣,道:「姑娘之言,使兄弟茅塞頓開。照你的說法,但凡煉成了那三種神功絕藝之一的人,即可當真橫行天下,全無敵手了?」

  薛陵道:「正是此意,咱們數人聯手抵禦,未必就會傷亡落敗。但一則咱們沒法子幾個人老是走在一起。二則對方功力增進神速,咱們合起來的速度也比不過他。因是之故,假如他第二次捲土重來,乃是三年之後,咱們便已凶多吉少。即使第二次還勉強渡過,第三次又是三年後碰上,那是必敗無疑了。」

  齊茵頷首道:「就是這樣了,那萬孽法師既然著手訓練這等不可一世的高手,無怪他會拋卻旁的事。假如他成功的話,家師以及歐陽伯伯、徐伯伯他們也沒奈他何了。」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凝眸沉吟,大家都沒作聲。

  方錫左瞧右看,發現一個坑洞,便把梁奉的屍首挾起,走過去丟在坑內,找一些石頭土塊填滿,算是埋葬了此人。

  齊茵等方錫回來,才道:「我突然想到,萬孽法師製造的『蜂婆子』雖然十分厲害,白妹妹聞名變色。但這些蜂婆子一定還有不能補救的弱點。」

  方錫登時醒悟,道:「對啊,假如她們不是有弱點的話,足可以拿來對付令師等三位前輩異人,萬孽法師何須耗費心血時間,去訓練那等無敵高手呢?」

  薛陵微覺興奮,道:「那麼咱們可趁萬孽法師尚未成功之際,突然侵襲。」

  齊茵本要贊成,突然記起怎可對他如此友善?當下面色一沉,冷笑道:「憑你也配麼?」

  薛陵料不到她又牽扯上感情方面,是以一怔,道:「這話怎說?」

  齊茵道:「至少也得有歐陽伯伯或是徐伯伯在場,再加上金明池,便可以施展突襲之策了。」

  她臨時想的理由,卻也頗合情理。

  方錫點頭道:「我們的人數和力量都嫌單薄些,除非是咱們都拚著與敵人同歸於盡,否則還是不宜妄動。」

  薛陵大不服氣,道:「但即使咱們到金浮圖去,增加了功力,情勢也未必能夠改善。」

  齊茵極力設法駁斥他,道:「誰說的,照瓊姊的看法,你可以煉成神功之一。這樣你就可以抵住萬孽法師訓練出來的那個高手。其實萬孽法師戒備鬆懈,我們定有可乘之機。」

  這番話極為精闢微妙,薛陵無言可對,道:「好吧,你怎麼說就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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