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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第四十八章 愛即是恨

  莊中各處湧出許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聽得大小姐回莊,出來探視。這些人俱是齊家莊的莊丁佃戶,世代居於此地。因此齊南山回來後,派人一召集,都遷了回來。

  齊茵哭了一陣,情緒已經平復。齊南山道:「孩子,你跟大家見面談談,為父招待你的朋友們到裏面坐。」

  說罷,放開女兒,過去跟薛陵、方錫、白蛛女三人見面。

  薛陵連忙替方、白二人介紹過,一同入廳,各自落坐。齊南山早就從許平口中,熟知方、白兩人的一切。

  是以對白蛛女的奇異外貌毫不驚訝。他問起這一次到金陵追殺朱公明之事,當下由薛陵一一細說。

  當他聽到朱公明結果被金明池放走,便插口道:「阿瓊這孩子乃是當世無兩的天才,她既然放過金明池,自然含有深意。薛陵你萬萬不可著急,應當全心信任阿瓊。」

  薛陵道:「晚輩豈敢不信瓊姊,只是一旦想起了滿門血仇,便難免感到不安……」

  他接著把紀香瓊其後隨夏侯空去了之事說出。

  齊南山道:「這妮子很多心思使人捉摸不透,照我的想法,她不該夭折才對。像她這種天才絕世的人,我真願自己折減壽算,移贈給她,而不願讓她夭折……」

  他瞧了剛剛進來的齊茵一眼,道:「你們該去梳洗一下,略作休息。回頭替你們設宴洗塵,大家歡聚。」

  齊茵身為主人,便帶了白蛛女自去梳洗,薛陵、方錫則由齊南山、許平二人陪著,梳洗已畢,換過乾淨衣服。

  因他們都說不願休息,齊南山便帶他們到莊中各處瞧瞧。這莊內一共有二百餘戶人家,所至之處,但見人人都歡欣愉快,熱烈招待。

  薛陵、方錫兩人都由此看出齊南山對莊民一定極好,是以家家戶戶都樂居此處,又顯見衣食豐足,全無一般鄉村貧苦的現象。

  這一夜的盛筵上,有十多個本莊老者或管事之人參加,大家都興高采烈,共慶齊家莊的恢復原狀。

  他們眼見齊茵與薛陵神態親密,一望而知他們將成好事,是以倍添歡欣。人人開懷暢飲,席散之時,都略有醉態。

  翌日早晨,齊茵找到薛陵,道:「我帶你去瞧一件物事。」

  薛陵訝然:「什麼物事?」

  齊茵道:「你見到就曉得啦,現在且不告訴你。」

  薛陵道:「好,瞧你有什麼古怪?」

  隨她走去,竟是深入內宅,來到一處,乃是露天院落,十分寬大。薛陵的目光凝定在牆邊一輛馬車上,接著恍然笑道:「可是要我看這一輛馬車麼?」

  齊茵道:「不錯,爹爹命工匠趕造,昨天恰恰完工,你瞧像不像我以前那一輛?」

  薛陵腦海中掠過舊日之事,他當年逃入內宅,慌急之中竄入車廂,卻碰見了齊茵。

  其時她正在換衣服,上半身裸露著。由於車廂內有燈光,是以看得真切分明。這刻那迷人的景象還清晰的浮現眼前。

  齊茵說道:「你怎麼發呆啦?」

  薛陵沉浸在回憶中,微笑道:「我是嚇呆了。」

  齊茵不解道:「誰嚇你呢?」

  薛陵道:「我怕眼睛被人挖掉,所以心中害怕得很。」

  齊茵這才曉得他是取笑自己,當日她因為被薛陵瞧見了玉體,所以揚言要挖掉他雙眼。

  當下紅泛雙頰,低罵道:「貧嘴,現在才知道你是個壞東西!」

  說時,舉起雙拳要揍他。

  薛陵連忙賠罪,直到她不再動手,這才道:「這一處地方對我的意義太重大了,我的一生,在這兒發生劇烈的變化,遇合之奇,真是連做夢也想不到,你的恩德,我真不知何以為報?」

  齊茵道:「別說啦!什麼恩德不恩德的?聽起來怪刺耳……我們駕車出去逛一逛可好?」

  薛陵心中充滿了感激,齊茵這刻要他如何便如何,決不反對。是以欣然應了,一同上車,沿著那一條特別建造的車道駛出莊前。

  中午回來,用過午飯。方錫把薛陵拉到房裏,道:「薛兄,小弟有事跟你說。」

  薛陵道:「方兄說吧?什麼事弄得如此神神祕祕的呢?」

  方錫道:「自然是一件大事,關係到你和齊姑娘的終身!」

  薛陵聽了此言,登時面色大變。

  方錫不知有許多內幕,笑道:「別緊張,薛兄乃是卓爾不群之士,蓋世豪傑,誰不想招為快婿呢?」

  薛陵搖搖頭,苦笑一下。只聽方錫又道:「實不相瞞,小弟乃是受齊前輩之重託,與你提一提這件親事。大概你們已沒有一點問題了?小弟只想得你一句話,便好回覆齊前輩。」

  薛陵嘆一口氣,低頭不語。方錫大吃一驚,因為他已感覺得出薛陵嘆息聲中,含蘊著無比的沉重。

  此事非同小可,也決計不是假裝。當下問道:「怎麼啦?」

  薛陵只搖頭嘆息,方錫身受重託,加以好友關心,不得不苦苦追問。薛陵一連嘆了十幾口氣,才道:「小弟雖是極願娶得阿茵為妻,可惜事實上辦不到!小弟為了此事,心中痛苦難當,已非一日。」

  方錫急得出了一頭大汗,道:「這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之事,你有什麼苦衷,竟不能接受這一段良緣?啊!莫非你已有了妻子?」

  薛陵道:「如是這樣,倒還罷了。唉!小弟的難言之隱,說出來未必會得到別人見諒。」

  方錫道:「我們相交時日雖是不久,但我們肝膽相照,共過生死患難,你的苦衷,難道就不能說出來聽聽?」

  薛陵無可奈何,道:「這是因為阿茵早已奉父母之命,嫁到杭州。」

  方錫道:「據她說這段婚事根本尚未成功,莫非她說的是假話?」

  薛陵道:「這話雖是不假,但她事實上已是人家的妻子,怎可以隨便嫁與我?當日我以為她未婚夫婿已死,所以全無顧忌。後來方知她是把未婚夫迫走,若然父母之命須得聽從,則她還是杭州李家之人,對不對?」

  方錫想了一下,道:「假如她不願嫁給庸俗傖夫,同時齊前輩又肯收回成命,作主另嫁與你,又當別論。」

  薛陵道:「她的未婚夫婿並非庸夫俗子,最可怕的是她這個未婚夫婿,乃是我的朋友。」

  方錫吃一驚,張目結舌,說不出話。須知五倫之中,朋友乃是其一,若是奪友之妻,便是行同禽獸,進而推之,雖然尚未成婚,亦是不可。但這只是那些恪守人倫之道,天性正直之士,才肯作此犧牲。

  薛陵見他沒得話說,大是感激,道:「方兄竟不笑我迂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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