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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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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朝廷的近況告知薛陵,原來他雖是告老致仕,卻仍然未脫離政海,京師朝廷的變動,他都曉得。他分析給薛陵,認為國事已漸有起色,嚴嵩目下雖然仍是權勢薰天,炙手可熱。但由於外患頻仍,他委派的官吏又儘是貪墨無能之輩,朝政弛廢,終必招致大禍。嚴嵩一旦下台,定有名臣應運而生,挽救國運。到其時,他薛家的含冤亦可洗雪了。 他們只談了一會,薛陵便匆匆離開,約定在十日之內不通消息,以免萬一被敵人查出。 於是,薛陵再次回到那間貯物的天花板上,開始忍受這寂寞無聊的日子。 經過這一番波折,薛陵反而平靜得多,心安理得地勤修內功。他自從得到齊茵助他療傷,陰陽調合,內功已精進了一步。接著下來就東奔西走,從來沒有定下心精研苦修的機會。 現在他有十天功夫,這十天之中已注定他不能做任何事情,連離開一下也辦不到。是以他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時光,也不去思想任何事情。這一來,他自然而然把全部心神貫注在修煉內功一事之上。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已過了八天,薛陵冥坐不動,聲息全無,他已冥坐了三天之久,全沒進食,他只覺得靈台越來越發澄明空澈,似是能透視山河大地,以及那大千世界的形形色色。他好像能夠神遊萬里,瞬息之間,飛遍宇內。 這種奇異的境界從來未曾有過,他在靜中所生出的智慧,固定在一點,這一點便是內功的玄奧。他一直試探那一條途徑可以使他內功更進一步,而不是單單功力精進而已。 時光在無聲無息中溜走,又過了五天。周府老太爺周彥修不安地等候著薛陵,他們本來有過十天之約,但現在已過了三天,還不見他出現。周彥修如若不是曾在宦海浮沉多年,因而極是忍得的話,一定會到那間貯物室去找他。 他自然有很多的假想,而且幾乎都是不祥的,例如薛陵業已餓死?或是病倒以致無法行動,終於死亡等等。饒是如此,他始終牢記住薛陵警誡他不可去找他的話。薛陵再三告訴他說,敵人乃是舉世無匹的大惡人,極為厲害,說不定目下還派人在暗中伺窺他的動靜。因此他如若走到貯物室去,一定會被敵人查出。 這天晚上,周彥修忍無可忍,獨自悄然步出書齋。他在院門外左右瞧看了一會,毫無可疑朕兆。這才邁步走去,暗影中一道人影竄過牆頭,在黑暗中跟躡著這位老人。 不久,周彥修已走到了本宅的最後部份,經過廚房外面的天井,走入那個貯物的小院落中。 那道人影已經在屋頂的暗處窺視著他的行動。周彥修年紀老大,耳目不靈,當然不曉有人跟躡。即使他尚是少壯之際,亦無法發現那個夜行人的跟蹤。 他推開了房門,低聲道:「賢侄可在上面?」 薛陵剛剛從長時期的冥坐中回醒,他面上泛起滿足的,舒服笑容,應道:「老世伯怎的親自來啦?」 說時,揭開天花板,飄落地上。 房中十分黑暗,薛陵卻能清清楚楚地瞧見了彥修寬心安慰的表情。他問道:「小侄敢是過了約定期限麼?」 周彥修道:「原來你已忘了時日,怪不得總不見你來找我,約定之期已過了三日之多啦!你薛家只有你這一滴骨血,使我十分耽心,忍不住來此瞧瞧。」 薛陵聽了這話,不由得憶起紀香瓊要他前赴濟南,盡快與齊茵成親之事。她也是希望他早早替薛家留下後代,方可放手全力對付那個可怕的敵人。薛陵在黑暗之中,自個兒微笑一下,想道:「也許她是深怕我敵不過金明池,為他所殺。因此,她勸我快快留下後代,但我卻不定會輸給他呢!」 想到此處,雄心大為振奮。他對周彥修道:「小侄是因為勤修內功,忽然悟出一個法門,專心壹志的鑽研,以致打坐了八夜之久。」 周彥修道:「我雖然不懂得武功,可是聽你這麼說,也知道定必是得到大成就無疑。賢侄如果沒有什麼妨礙的話,可傳授一點與我,免去龍鍾衰頹之苦。」 薛陵道:「老世伯放心,小侄還辦得到這一點。現在您老別動,小侄得出去對付一個人。」 周彥修驚訝的目瞪口呆,這時薛陵已疾若飄風地撲了出去。他一起落,就躍到那夜行人藏身之處,黑暗中冒出人影,急急逃走。薛陵冷笑一聲,心想:「我早就猜想是你這廝了。」 心念轉動之際,已自一長身,伸手抓住那個夜行人。他五指落處,已扣住那廝的穴道,是以毫無聲響,隨即飄落院中,低聲道:「老世伯請出來瞧瞧。」 周彥修走出來,院落中有星月的光輝,比房間當然光亮得多。他仔細一瞧,哎了一聲,道:「是李騰麼?」 薛陵道:「誰說不是,這廝已夤緣投了錦衣衛,做梁奉的爪牙。想是奉命嚴密監視您老的行動,當您老來時,小侄在靜中查聽出還有人跟躡在後,所以剛才一出來就立刻擒住,除了他之外,已沒有別的人了。」 周彥修沉吟忖想一下,他本是富於機謀,擅於應付各種風浪之人,這刻毫不驚慌,細細尋思如何解決這個局面。 薛陵低聲道:「假如老世伯有意除去心腹之患,為周家子孫日後安全之計,小侄聽憑差遣。」話中之意,不啻表示說可以代他殺死此人,永除後患。 周彥修沒有哼聲,仍然冷靜地尋思整個局勢,以及利害得失。這個李騰一向是害群之馬,周彥修知道得十分清楚。尤其是目下已投入東廠,更加不得了。他考慮的只是善後問題,例如東廠方面如若派人來查,如何才應付得過等等問題。 薛陵五指上的力道漸增,已到了快要殺死李騰的邊緣。但等周彥修一句話,生死立決。 周彥修道:「賢侄能不能毫不落痕跡地帶走此子?」 薛陵道:「當然辦得到,小侄還能使天下任何人都永遠找不到他。即使是東廠那些人也查不出一點線索。」 周彥修道:「梁奉大舉圍搜,也捉不到你,可見得你一點也沒有吹牛。好吧,這個無賴漢交給你辦。」 薛陵內力一發,李騰頓時了帳,他挾著李騰一同到書房去,挑燈落坐。當然那屍體是放在外面。薛陵告訴周彥修說,他這就要離開此地,對敵人展開打擊,時間無多,這會便須傳授他內功法訣,並請他代傳與他的小孫子周廷高。 說起周廷高,他順便把阿春之事說出。周彥修道:「那女孩子目下既是你們的愛徒,身份不比尋常,我將派人向她爺爺提這門親事。」 一切都十分美滿,薛陵辭出之時,已經是四更時分,他挾著李騰屍身,出得城外,好不容易在荒野中找到一個很深的坑洞,便把屍體埋在裏面。 到他辦妥了之後,已經天色大亮。他在曠野中調息吐納了半個時辰,找個水池洗洗面,整好衣冠,便踏上大路,直奔開封府。 他在路上找一個趕車的,給他一點銀子,命他帶信到廢寺給齊茵。這件事辦妥了,便大搖大擺的前赴開封。 翌日中午時分,他從容入城,忽見兩個壯健大漢奔上來,向他拱拱手,道:「可是薛老師麼?那邊有許多朋友正在等候大駕。」 薛陵一點也不驚訝,好像早就知道必有這等情事發生。他點點頭,跟隨那兩名壯漢一同走去。假如在那廂等候他的人乃是朱公明以及一眾萬惡門高手,他此去當然危險無比,很難逃得性命。 但他卻很有把握,因為紀香瓊也認為朱公明當真會隱遁,決計錯不了。 不一會,他已跨入一座府第之內。在外面瞧不出半點痕跡朕兆,教人無法猜測裏面藏著些什麼人物。 大廳內影綽綽坐得有不少人,薛陵用心一瞧,首先見到其中一個女孩,相貌妖媚,心想她莫非就是香蠍子蔡金娥麼? 要知他出道至今,雖是多少次出生入死,歷盡艱險,但還未與這些武林名家高手正式見過面,大家都只不過是聞名已久而已。 他軒昂地踏入廳中,炯炯的眼神掃掠過全廳之人,一共有十四個人之多,卻不見朱公明和梁奉的蹤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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