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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紀香瓊道:「不然,縱是毒不死他,亦大有收穫,那便是可以離間他和朱公明之間的感情。要知他們這些人個個殘忍兇毒,為了一點點事,都能下毒手,彼此之間時生猜忌,所以此計定可收離間之效。」

  這番話,把金明池說得服氣之極,道:「好,這是一舉兩得之事,若能毒死他,則少一個障礙,如若不能,仍能收離間之功,當真再高明也沒有了。」

  這天的下午,紀香瓊從囊中取出七八包藥末,細心調配,費去個把時辰之久,才配成了一劑。所謂一劑,也不過是那麼一點點,可以藏在指甲中彈出去。

  直到次日中午時分,他們才使用這劑毒藥,彈在菜餚之中,仍然是由金明池施展極上乘手法隔空點穴,由紀香瓊躍過去彈在菜餚中。

  當天晚上,又有宴會,那尹泰竟然無恙出現,但在席間,卻可察覺出他小心翼翼的神態。

  那尹泰,查看過每一碗酒菜,才敢下嚥,雖然他動作十分自然,不知內情之人,決計瞧不出來。但落在金、紀二人眼中,卻知已收到反間之效了。

  紀香瓊感到十分滿意,席散之後,她才告訴金明池說,以後不必再使手段了,否則有害無益。就這樣,已足以使尹泰將來暗中扯朱公明的後腿。

  ***

  又過了四日,曙色迷濛中,在那龍亭之中,齊茵悄然佇立。她這些日子來,果然不出紀香瓊所料,住在六十里外的一家農舍之中,日夜不出門口一步。

  直到這天半夜,她才動身趕赴開封,天明時恰好到達龍亭,應這一個月之約。

  她心情甚是忐忑不安,因為實在不曉得薛陵來不來?假如他不來的話,那真是極大的失望。

  一直等到日出,正心焦之際,忽見一個青衫少年大步走來。她只須望上一眼,便辨認出那青衫少年,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薛陵。

  他也瞧見了齊茵,面上流露出驚喜的表情,他們終於在亭中相會,執手相看,默無一語。

  齊茵首先打破沉默,道:「你的傷勢怎麼了?」

  薛陵笑一下,道:「不要緊,已好了七八分啦!」

  齊茵心想,這件事正是最要緊的,因為只要碰上金明池,那就定必是拚個生死的局面。

  可是剛剛重逢,似乎不適宜說這些掃興的話。

  她微笑道:「天啊!你好像已離開我一百年之久了,我也不知道如何忍受得住這等寂寞可怕的日子。」

  薛陵道:「你果真是如此的惦念著我麼?」

  齊茵伸手搥他一下,道:「難道還會假的不成?」

  薛陵道:「對不起,我不是不願相信,而是不敢相信,其實我又何嘗不想插翅飛到此地,但我卻老是耽心你不會在這兒出現,回想起來,這些耽心,其實多餘得可笑。」

  齊茵抓住他的臂膀,這刻若不是四下已經有人,她定必投身在他懷中。

  她輕輕道:「見到我爹了沒有?他還好麼?」

  薛陵訝道:「你怎知我見到伯父?」

  齊茵道:「是紀香瓊妹子告訴我的。」

  薛陵啊一聲,道:「她在那兒?她不是你的妹子,而是你的義姊,這是伯父告訴我的,她比你大三歲之多呢!」

  齊茵揪住他,道:「你急於見她麼?」

  薛陵味出言外之意,忙道:「你別胡想,我很感激她的幫助而已。同時她與我淵源甚深,因為她的師父是我的姑母。」

  齊茵笑道:「不要解釋啦!假如真的被香瓊姊搶走了你,我也只好認命,決不敢恨她,因為她曾經代替我侍奉爹爹,這等大恩,實在無法報答,她現下跟金明池在一起。」

  她面上掠過愁色,道:「好像朱公明亦在這開封城中,你若是內傷未癒,還須小心才好。」

  薛陵道:「只要你肯幫忙,我決不怕任何人。」

  齊茵道:「若然單是金明池,當然不怕,但加上一個朱公明,他勢力又大,詭計多端,防不勝防,我也全不管用。」

  薛陵道:「不是要你幫我出手拚命,而是請你幫我療治內傷。我是自療傷勢之時,忽然觸動靈機,細加研想,終於創出一種療傷法門,但你若不是純陰之質,又不是邵前輩的門下,這辦法就不行了。」

  齊茵道:「這話有理,家師跟令師是好友,在武功路數上,必有相合相成之妙。那麼我們快快覓地療傷吧,等治好了你的內傷,我還有許多話要告訴你。」

  他們一同步出龍亭,走了不遠,已到了市街內,他們如若曉得朱公明率著群雄正在開封等候消息的話,焉敢大搖大擺的走到街上?

  在朝陽之下,街市方喧,人來人往。這等熱鬧的景象,落在薛、齊二人眼中,別饒佳趣。他們心情酣恬,滿足與歡欣,攜手信步走去。

  薛陵向街上行人詢問了一下,便領著齊茵轉入一條橫街。齊茵訝道:「到那兒去?」

  薛陵道:「我們若是這麼早就投店,不免使人疑惑,所以我記起一位父執輩,打算到他那兒借地療傷。」

  齊茵道:「只要你認為可以,我們就走吧,不過你得先編一套說話才好。」

  薛陵道:「我須得向他說你是我的妻子,否則就不便同居一室了。」

  齊茵紅暈染頰,低低道:「你愛怎樣說都行。」她極罕得有含羞靦腆之態,是以這刻落在薛陵眼中,倍覺動人。

  他怔怔地瞧了好一會,才道:「那位父執姓許,乃是名士之流,放宕不羈,與先父本是極為投契的好友,只因命蹇福薄,雖有一肚子經綸才學,竟始終不能登第仕宦。我還記得他離開京師之時,說及返回開封老家,種菜自娛,不履名場那種神情。他的菜園就在前面,幾年前我還在朱公明門下,來過一次。」

  他們越往前走,就越荒蕪僻靜。不久,眼前一片菜園,一幢幢的房舍,都很古舊殘破。

  薛陵瞧了一陣,才向東首的一家奔去,叩動門環,不久,有人出應,卻是個六旬老者,身上穿著得甚是粗樸,但面貌卻有一股秀氣。

  齊茵這刻迅快回頭一瞥,但見那個一路好像跟蹤自己的車把式打扮之人,已不見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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