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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第二十二章 闖十三陣

  原來隱湖祕屋一派雖然以博學多能擅名,但卻以詭變機謀為主。是以大凡有關陰謀詭變之術的典籍,最是精熟。故此紀香瓊雖然碰上最難過關的出題手法,可是偏偏她於此道最精,整部戰國策能夠背誦如流,自然不須懼怕會遭致失敗。

  她緩緩道:「我先背誦一段,再指出其中奧妙變化。楚懷王死時,楚之太子尚在齊國為人質。蘇秦便向齊國當政的薛公進言道:『君何不留下楚太子,以交換楚國一個名叫下東國的地方?』薛公道:『不可,我留太子,則楚國另立新王,於是我變成扣住無用的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蘇秦道:『不對,楚立新王,君可使人告楚之新王說:把下東國給我,我為王殺死太子。如其不然,我將會同別的諸侯一同擁立太子。如此新王必懼,下東國之地必可得也。』上面這一段只是一個緣起,蘇秦借扣留楚太子之事可以大大恣其縱橫詭辯之術,自身得到不少利益。」

  齊茵聽得十分有趣,催道:「快點說吧!」

  紀香瓊點點頭,道:「蘇秦既慫恿得齊國薛公扣留楚太子這個人質,便開始展開他的奇奧手法。他利用此事反來覆去,一共製造出十種變化之多,既使齊國大大得利,又使自己得楚國之封,不論是齊國薛公,楚國新王及楚太子最後都不恨他。」

  齊茵忍不住插嘴道:「真有這麼奇妙的手段?到底是什麼回事?」

  紀香瓊道:「第一變是使薛公派他赴楚。他對薛公說:『臣聞謀世者事無功,計不決者名不成。今君留太子以圖取下東國之地,若非迅即取得下東國,則楚國形勢會變化而此計失效。若然如此,則君便當真是抱空質而負名於天下了。』薛公道:『對,該怎麼辦?』蘇秦道:『臣請為君赴楚,使楚立即割地。』薛公因而遣他赴楚。」

  她停一下,接著又道:「第二變是使楚新王立即割地。蘇秦見楚新王說道:『齊國想奉立楚太子,但臣卻窺測出薛公之意欲留太子以換下東國。今王若不急割此地與齊,則太子可能答應加倍割地使齊國立他為楚王。』楚王遂立即如言割地。」

  「第三變是使楚國增割地方與齊國。蘇秦返齊對薛公說:『可告太子以楚割地之事,使太子謁君候要求復位,又使楚王聞此消息即可。』果然楚王增割了土地。」

  齊茵越聽越過癮,道:「這個人真了不起,我萬萬猜想不到他變到第十次之時把事情弄成什麼樣子了。」

  紀香瓊道:「第四變是迫楚國割更多之地。他對太子道:『齊欲奉立太子為楚王,但楚立新王卻割地使齊留太子。齊頗嫌割地太少。太子何不答應加倍之地割送齊國,則齊必奉立太子為王。』太子認為很對,依計而行。楚王聞知此事,大為恐慌,連忙增加割地獻給齊國而還十分恐懼事情不能成功。割地之事至此告一段落,蘇秦另施手法,第五變是使楚王相信是為他出力而弄走太子。蘇秦向楚王說道:『齊國所以敢要楚多割地之故是有太子在手,如今已得地而還屢屢要求,亦是利用太子要挾。臣可以把太子弄走,太子不在齊,則齊無話可說,亦不再求割地。王亦可結交強齊,如此王則是去仇讎而結交強齊了。』楚王為之大喜。但事實上蘇秦第六變卻是使太子自動離齊,還很感激蘇秦的好意。蘇秦對太子說道:『楚王乃是真正割地與齊,太子只是空言而已。所以齊未必信太子的話,而楚王予齊之利益卻是千真萬確,是以齊與楚定必相交,如此則太子處境十分危險,太子須得及早打算才行。』太子一聽有理,立即召車馬於夜色中離開齊國。在楚太子心中還認為蘇秦是替他設想,所以甚是感激。不過蘇秦並不滿足,為了表現他的手段,第七變便是使齊薛公怒恨自己,而將來又輕輕使他息怒。」

  齊茵道:「真了不起,要別人怒則怒,喜便喜,誰碰上他的話,只好自認倒霉了。」

  紀香瓊笑道:「說得不錯,這種人別碰上為妙。且說他的第七變便是使人向薛公說道:『雖然勸君留太子的是蘇秦,而蘇秦卻不是為君著想,只是為了便宜楚王而已。蘇秦因怕君查知他的用心,所以使楚多割地以掩飾。今勸太子離齊的又是蘇秦,臣竊為君懷疑他此舉的用心。』薛公聽了不由得大怒於蘇秦。但蘇秦其時繼續施展詭辯之術,這第八變是使楚王封他爵位。他使人對楚王道:『使薛公留太子的是蘇秦,奉王而代立太子的又是蘇秦。割地後而使齊守約不變又是蘇秦,忠於王而使太子離齊亦是蘇秦。今有人向薛公中傷蘇秦,理由是蘇秦厚楚而薄齊,願王知道他這些功勞。』楚王大喜,立即封他為『武貞君』。」

  「第九變是蘇秦使人向薛公進說詞,令他怒解。他命人去見薛公言道:『君之所以重於天下之故,以能得天下之士而又握有齊國之權。今蘇秦是天下之辯士,世與少有。君如不善待蘇秦,則是堵塞天下之士投君之路。同時亦驅使與君不善之士投向蘇秦。則於君之事大有危殆。今蘇秦既與楚王相善,而君不早與蘇秦親近,則無異與楚為仇。故君不如因而親之,貴而重之,則君無異得楚之歡。』薛公聞言果然解怒親近蘇秦。」

  「最後蘇秦往見薛公,已不費一詞而得齊之推重,蓋利用楚的力量。他以詭辯之術,把一件事反來覆去,生出種種變化,果真不愧是鬼谷子的高徒,當世之辯士。」

  紀香瓊的話至此說完,微笑瞅著夏侯空。夏侯空實在已找不出一件蘇秦所作之事,變化能比這一件更多的,是以只好承認失敗,讓她們過關。

  ***

  紀香瓊在走廊上又啟用銅母珠與金明池通消息。那金明池早就陷入曲折多變的「十三元大陣」之內。他依照早先約定的暗號傳遞簡單的問答,只須弄得清楚左右前後進退就行了。

  他往往為了等候鋼盒中傳來的滴答聲,在原地站上好久,不敢胡亂移步。若在往時,他定必不肯乖乖聽話。但目下已極是服氣紀香瓊的奇奧學識,而且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大陣之內,甬道的牆壁和屋頂全是極堅牢的材料築成,他全然不能破壁而出。

  金明池一點也不曉得紀香瓊身不在此,卻又怎能指示他的行止。但他非完全信賴她不可,因為他走到此處,已發覺條條甬道都是一樣,彎彎曲曲的,根本無法辨認。

  他當然不曉得自己目下乃是處身在十三元大陣中的第五元陣內,原來紀香瓊亦須破得一院,查看一下此院地形結構,方能發出指示。如若不然,她憑空無故怎能指行他通過這座大陣。此所以金明池行行停停,老是需要等候指示。

  四丈外突然出現一條人影,在朦朧的光線之下,很難瞧得出他的形貌服飾。那人發出一陣嘿嘿冷笑之聲,道:「號稱為天下第一高手的金明池原來如此怯懦,當真使人大感意外。」

  金明池一面暗暗施展一種奇怪功夫,一面喝道:「什麼人?有種的過來讓我瞧瞧。」

  那條人影格格笑道:「使得,但你須得移步過來才行,我是不上前去的。」

  金明池舉步奔去,只奔了十步就停下來,發覺那人仍然相距四丈左右,人影朦朧,竟瞧不出他如何移動腳步。

  金明池搖搖頭,道:「我不信你身法比我還快,這裏頭必有古怪。」說時,蹬蹬後退。不多不少恰是十步。依舊回到原來的地方,原來他舉步之時,早就打算好退回原處,以免紀香瓊計算陣法方向距離之時弄錯了。

  那道人影似乎跟著他進退,這刻仍然在四丈左右的暗淡光線中。他發出譏嘲的哂笑聲,道:「金明池你為何不敢過來瞧瞧我是什麼人?」

  金明池也淡淡一笑。道:「你不過是個懦夫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那人影笑道:「這就奇了,我先說你是懦夫,你也說我是懦夫,這是什麼道理?」

  金明池傲然道:「本人縱橫天下也不是一年半載,你若非懦夫,為何不敢在明間找到本人挑戰?可見得你只是守門之犬,縮頭之龜,豈值得我計較?」

  他罵得真兇,而又不帶一個髒字。那道人影怒聲而笑,道:「你身陷險地,還敢如此猖狂自大,我早晚要剝了你的皮。」

  金明池胸有成竹,故意嘔他道:「你不行,叫你的師祖來或者還可以跟我比一比。」

  那條人影道:「笑話,你知道我是誰?」

  金明池道:「我當然知道。」

  那人訝道:「那你就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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