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金浮圖 | 上頁 下頁
七一


  齊義苦笑一下,道:「不錯,當時我一點也不明白她何以改變主意。而且從此之後,她恢復常態,好像從未發生過這件事一般,當天晚上就跟二少爺見面,其後一連許多日他們常常在一起,李家二少爺很快就對她十分傾心,簡直拿她當作天上的仙子看待。」

  薛陵真想不到齊茵與她的未來夫婿之間忽然有此轉變,不覺呆了,只齊義緩緩道:「憑良心說,茵姑娘不但文武雙全,乃是巾幗中的奇才,甚且還精於女紅以及一應婦道人家所應慬得的手藝,加上貌美如花,舉止嫻雅,李二少爺對她傾心拜倒那是理所當然之事,不足為奇。大概十日之後,李老爺便提到擇吉成親之事,茵姑娘卻用種種藉口推延,一直拖了兩個多月,然後突然間發生變故,這場婚事只好延擱下來,直到如今。」

  他沒有說那是什麼變故,但薛陵卻心知那是二少爺忽然亡故,所以無法成親,當下不再追問,緩緩道:「這些經歷對她當然是很深鉅的打擊,縱然不碰見我,但這麼久了,齊老伯還不來瞧瞧她,她終必會忍不住出門尋父無疑。關於她的將來,只要找到齊老伯的話,一切自有主張,眼下的難題只在如何防止鑄成大錯,大叔你是個明白事理之人,當必瞭解我的恐懼,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萬一……」

  他不須再露骨的說了,齊義不但很明白,而且已對他另眼相看,須知假使薛陵是不肖之徒,大可以趁機佔有了齊茵,他竟沒有樣做,可見得是正人君子。

  齊義沉吟道:「我們或者可以用分頭尋訪老莊主的理由暫行分手,待得找到老莊主之後,一切自有分教,薛陵意下如何?」

  薛陵道:「這主意最好不過,我們到金陵便分手,在這兩日的行程中,定有機會向她提出這個主張。」

  他們有了默契之後,各自安歇,翌日上路,馬車行了一程,齊茵忍耐不住,鑽入車廂,薛陵因與她分手在即,所以也不提她此舉可能讓金明池窺出破綻之事,只跟她說一些他以往的驚險事跡,逗得她一時驚魂不定,一時又興高采烈。

  中午時分,在一處市鎮上打尖,這鎮上只有這一家飯館,三人吃完之後,齊義自去餵馬兼付賬,他乃是練達精明之人,付賬之時,故意大方些,多給賞錢,那掌櫃的是個中年婦人,連連歡喜道謝。

  齊義眼望著門外小廝餵馬,一面閒扯,問起這館子的生意,那婦人道:「此鎮不是要站,很少過往客人趕上打尖時間,生意平淡得很,但今日托您老的福,不但做了不少生意,而且享點口福。」

  齊義甚是細心,一點小事也不肯輕易放過,問道:「這卻是何故得享口福?」

  那婦人道:「您老未光臨之前,一位客人叫了一席酒菜,吩咐擺上四副碗筷,到酒菜做好時,他忽又不要了,付帳離去,我見他好像很氣忿的樣子,駭得連話也不敢說,說起來也真奇怪,這位客官只有三十歲左右,長得很漂亮,但生氣時卻使人十分害怕。」

  齊義趕緊盤問那人的服飾相貌等等,便知那人正是金明池,又問知他騎著一匹栗色健馬,向北去了,當下不動聲色,待得上路之後才告知齊茵。

  她大吃一驚,道:「這惡魔不知何故苦苦不放過我,好吧,這回碰上就放手拚一次,若是能把他擊敗,以後便不必煩心了。」

  她說得很是堅決,薛陵、齊義不敢勸她,免得她激起小性子,更加難以收拾。

  薛陵笑道:「他吩咐擺下四份碗筷,想必打算款待咱們三人,卻不知他後來何故又改變主意?」

  齊茵道:「或者是等候別的人也說不定。」

  齊義道:「不,定是打算請我們吃一頓,後來一想你居然幫助薛爺,而且如此盡心盡力,便又氣得上馬而去,可見他心中十分忿恨,薛爺須多加小心才好。」

  三人一邊交談,一邊前駛,不久,已離那市鎮數里之遙,但見大道蜿蜒爬上一處山坡,四下樹木甚多,人煙杳然,齊義心下警惕,低低道:「姑娘小心了。」話聲未歇,一騎自疏林中穿出。

  這一騎乃是栗色駿馬,馬上之人長衫飄飄,手執摺扇,相貌俊美,但眉宇間籠罩著一片殺氣,面容冷若冰霜。

  齊義趕緊勒馬停車,齊茵從車門內探頭而出,盈盈笑道:「哎!金兄怎的也到了此處?」

  金明池摺扇輕搖,齊茵的笑容竟不能融化他面上的冰霜,他道:「那薛陵到底是你的什麼人?」

  齊茵仍然含笑道:「他麼?我暫時還不能奉告,你何故如此關心?」

  金明池皺眉道:「你把我當傻瓜耍弄,須知我一旦橫心,就算你告到家師跟前,我也不怕,快快告訴我他到底與你有何瓜葛?兩年前可是你救他離開的?」

  齊茵點頭道:「不錯,兩年前我不知天高地厚,把他放了,但現下卻不能這樣做了。」說時,伸手抓起一宗長形的物事,抖掉裹布,竟是一柄長劍。

  這動作只有薛陵瞧得真切,他一見那柄長劍,頓時一震,心想這不是我當年攜帶身邊的先父遺劍?我曾請託她把此劍沉入水底埋於土中,那知她竟帶到江南,至今猶存。轉念之際,還瞧見劍鞘上刻著的「薛爽」二字,那正是他先父的名諱。

  金明池冷冷道:「你的花言巧語只好騙騙別人吧了,下來,讓我瞧一瞧那廝便知真假。」

  齊茵微笑道:「真便怎樣?假又怎樣?你要瞧瞧也行,但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金明池道:「不准我殺死他是不是?可以,我查看之際決不動他,但過後就不在此限。」

  齊茵道:「那個自然,我豈能限你一世都不准動他?不過眼下我還是不能放心,你定要查看而又不想傷和氣的話,那就讓我用長劍頂住你脅下要穴,那時你愛看多久都行,這法子可使得麼?」

  金明池遲疑了一下,才道:「好!都依你。」一躍下馬,走到車廂旁邊。

  齊茵掣出長劍,飄落地上,金明池舉起左手,讓她用長劍頂住脅下,然後探頭入去。

  薛陵端坐不動,兩人四目相投,都流露出敵意,金明池冷冷道:「你當知我是什麼人,難道真信齊茵能庇護你麼?」

  薛陵也冷冷道:「誰說我要托庇於她?」

  金明池仰天哂道:「好大的口氣,你若不托庇於她,三日之內包管身首異處,你信不信?」

  薛陵點點頭,道:「我相信。」

  金明池反而一怔,道:「你信就行啦!現在仔細聽我的吩咐。」

  薛陵長笑一聲,道:「你別自以為很了不起,我信你三日之內可以取我性命,那是因為我內傷未癒之故,若是我未曾受傷,哼!鹿死誰手還未可料。」

  金明池怒極反笑,轉頭向齊茵道:「這廝的話你不覺得太狂妄無稽麼?」

  齊茵搖頭道:「一點也不狂妄無稽,你敢不敢等他內傷痊癒後方向他動手?」她心想若是等到薛陵恢復如常,那時兩人聯手出擊,定可穩穩擊敗金明池。

  金明池道:「我幾時把他放在眼內?」說時,離開車門,一連退了七步,劍尖仍然抵住脅下要害。

  要知這金明池武功得自當世三大異人之一的孤雲山民徐斯傳授,一身所學深不可測,護身氣功自成一家,若是一般高手,縱是強如齊南山之流,他仍敢試行擺脫,可是對方乃是齊茵,深悉他師門武功之妙,若是容她長劍一吐,非死不可。

  當下不敢強掙,停步道:「你想趁此機會取我性命是不是?」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