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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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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陵很快慰的收下銀子,因為他既不能用武功獲取不義之財,而又不暇鑽營生財之道。 薛陵離開威海衛之時,身上已換過衣服鞋襪,粗樸的裝束,仍然掩不住他英挺的氣概。 何元凱贈他銀子之外,還送他一口極鋒快的長劍。他用一方藍布包裹住,拿在手中。 他決定查訪範圍,初步以沿海的城市大鎮為目標,但也不是亂走亂闖,乃是決定了路線之後,每到一處地方,就向當地武林人物著手,例如設館開壇的拳師或是鏢局等地方,想法見機查詢。 一連多日,薛陵空自跋涉數百里,風塵僕僕,沿著海邊由文登縣開始,經夏村、海陽、即墨、青島、日照等城鎮,略略訪得一點眉目。這一日到達東海縣境內一處港口,市鎮甚是繁盛,沿海少見,問知名為老窯。 他向鎮上之人,略一打聽,得知本鎮有一家四海鏢局,當即按址走去。到了鏢局門口,停步一看,但見大門敞開,院內有一群人圍蹲地上,正在擲骰豪賭。 押注的都是整兩的銀塊,賭注頗豪,人人狂呼大叫,因此聲震屋瓦。 薛陵步入院內,站在眾人後面瞧了一會,但見莊家手風甚順,連殺三關。 其中許多人額角鬢邊流下熱汗,薛陵憐憫地暗中微笑一下,忖道:「聚賭之人,大半是年輕力壯之輩,他們不把心力光陰用在有益的事上,卻在呼雉喝聲中浪擲了青春,竟是何等不智?」 正在想時,眼光無意中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此人恰是在他對面,並不像所有的人一般俯低頭盯著骰子,所以薛陵能瞧得清他的大致輪廓。 此人甚是年青。大約只有二十一二歲,滿面酒意,但眉目卻虎虎生威,一望而知此人不同凡俗。 莊家的點子很大,已經贏了四家賭注,輪到了此人,他一伸手抓起骰子,厲聲道:「老盧,你瞧清楚我的賭注沒有?」 全場頓時寂然無聲,莊家老盧強自鎮定的向他面前一瞧,道:「瞧見啦!是二兩銀子。」 那少年縱聲狂笑道:「胡說八道,是二十兩足色赤金,你敢是瞎了眼睛。」 老盧身軀一震,初時是震駭,接著便泛起怒色。要知二十兩赤金不是少數,他手風如此大順,連續通殺三場,也不過一共吃進二十餘兩,但還抵不到一兩赤金之數。換句話說,對方若是這一把擲贏了,老盧他把贏進的通通嘔出,再加上傾家蕩產還不夠賠。 俗語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老盧怕是一回事,但捨不得錢財又是一回事。當下眼睛一瞪,道:「這話怎說?」 那少年厲聲道:「我李三郎二兩銀子便抵二十兩黃金,你敢不服麼?」 薛陵不禁搖搖頭,心想:「這簡直是硬訛胡賴,天下那有這等道理?」 老盧默然掃視眾人一眼,但見大家都低頭不語,竟沒有人幫他的腔,不由得急恨交集,一下子跳起來,忿然嚷道:「李三郎你放明白些,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話聲未歇,砰的一聲響處,老盧已摔開六七步,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疼得他直呲牙裂嘴。 薛陵已瞧清楚這是那李三郎站起身給他一巴掌,不但出手如電,而且勁道奇重,把老盧那麼大的一個人,摑出六七步遠。 李三郎出手之後,一俯身,把莊家贏得的那一堆銀子,拿了一大半,揣在腰帶中,便揚長而去。 在場十餘人,沒有一個敢哼氣阻攔,薛陵很瞧不過眼,當時本待出頭,正好聽見老盧大叫大嚷聲中,提及一個人的名字叫做楊剛,登時心頭一震,斂手不動,目送著李三郎旁若無人的走出大門。 李三郎走了之後,眾賭徒開始談論,賭局自動停止。 薛陵聽了一會,已明白了這個李三郎是個不明來歷的江南人,脾氣古怪,最愛喝酒,至醉方休,常常為了一些極小的緣故,把人打個半死,但有時受到很大的侮辱,也不計較。 像今日這等胡賴之事,已發生過兩次,因此這回大家都曉得李三郎囊中空乏,才會幹這一票。 老盧恨聲不絕的宣稱,定要找回這個場子,他說名震天下黑白兩道的楊剛大俠,是他掛名師父,只要有一天這位大鏢師經過附近,那李三郎便有得好看。 薛陵對楊剛可是熟悉不過,在他眼中浮現一個黝黑壯健的三旬大漢,手中永遠晃著一條馬鞭,輕則一頓鞭子打個半死,重則要了性命。 此人乃是金刀大俠朱公明的首徒,即是他以前的大師兄,朱公明教兩個朋友出面,創設下威遠鏢局,分號遍佈全國,獲利無數,乃是當今全國最大的鏢局,總鏢頭一職,就是楊剛。 此所以凡是在鏢行中混過的人,無不聽過楊剛的大名,老盧這麼一嚷,反而有個漢子上前勸他,叫他不要亂叫楊剛的名字。 過了一會,風平浪靜,老盧自己蹲在一旁數銀子,瞪眼暗地生氣,越數氣越大,口中嘮嘮叨叨的咒罵不休。 薛陵走過去,低頭凝視著他,不聲不響。 老盧抬頭一看,只見這個英俊少年,雙眼之內射出像刀劍一般的光芒,十分凌厲,不由得駭得打個冷顫,吶吶道:「你是誰?」 「我姓齊,不但跟隨楊剛總鏢師出力做事,還承蒙他傳授過幾手武藝。」 老盧大吃一驚,道:「您……您老是齊大鏢師,小人有眼無珠,竟不曉得大鏢師駕到。」 薛陵改名換姓之時,總是愛冒用姓齊,自然這與他記掛著美麗的齊茵大有關連。 他冷硬地道:「我聽你說敝局總座是尊駕的掛名師父,只不知這話是真是假?」 老盧倒抽一口冷氣,心想我得罪了楊總鏢師的話,這輩子休想在鏢行中混飯吃了,連忙行禮賠罪道:「小人該死,萬望大鏢師饒恕則個。」 薛陵冷哼一聲,道:「那李三郎是幹什麼的?」 老盧精神一震,忙道:「這廝什麼都不幹,敝局王東主也曾請他當鏢師,但他只愛喝酒遊蕩,什麼事都不肯幹,真是個天生的懶骨頭、賤胚子?」 薛陵尋思一下,轉眼見無人注意自己這一邊,便道:「我知道啦?有工夫的話,或者替你出口氣,現在我托你打聽一件事,但別讓旁人知道。」 老盧受寵若驚,連連宣誓,緘口守秘。 薛陵道:「有一個姓周的中年大漢,身上掛著長刀,戴著一枚藍寶石戒指,面貌長得很兇惡,你可曾見過此人?」 他在形容之時,已發覺老盧連連點頭,心中暗喜,話聲才落,老盧果然說道:「小人見過他,就在前天,他住在此地最著名的紅鵑姑娘家中,把她包了不接客人,手面極大,這件事齊爺錯非問著小的,別人可真還不知道呢!」 薛陵心想:「那周青鯊敢情是好色之徒,以後大凡訪查這等兇徒惡人之時,別忘了到花街柳巷訪問。」他道:「你自去探問一下,但別露出形跡,辦得妥當的話,自有你的好處。」 老盧大喜,如飛去了,不久,就垂頭喪氣的回來,道:「走啦!小的只問出這一點,若要得知詳情,只有找老鴇或紅鵑才行。」 薛陵點點頭,道:「辦得很好,可以推知定必不曾張揚出去。」 老盧聞言,頓時精神大振,道:「小的牢牢記住齊爺的吩咐,所以只向一個熟丫頭問一聲,別的不敢多說。」 薛陵道:「走,咱們先吃點什麼,等時間一到,就去看看紅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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