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劍膽琴魂記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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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璇一出現,水明鳳那幾分姿色,立刻變成糞土。但水明鳳並不在意,原來她一個勁兒瞅住楊小璇後頭跟著的邵風。 席上立刻添杯洗盞,天罡手楊迅露出一副前所未見的溫和笑容。客人們為之如沐春風,可是副堡主飛蛇倪盾,惡屠夫郝衡,鐵算盤尹尉反而有點惴惴然。原來他們都深知這位武功深不可測的頭兒,這麼一笑,分明殺機大盛。可是席上全是不能得罪的高朋貴客,那末他想殺誰呢? 宴後大家又閒坐一會,方始休息。楊迅並不就寢,獨自坐在書房裏沉思。忽然叫道:「王坤進來!」 書房門守著一個少年壯士,應聲走進來。只見這位少年長得劍眉虎目,熊背猿腰,面皮白淨,氣派軒昂,越看越發教人愛惜。 「去喚總管來!」王坤毫無懼色,領命去了! 這裏天罡手楊迅忽又皺皺眉頭,燈光下那張兇煞唬人的臉孔,變得有點歪曲,更加醜陋可怖。想道:「奇怪,什麼人見了我,都恐懼要發抖,唯有這王坤來了四個多月,從來未露過懼色。」 正在想時,惡屠夫郝衡滿懷心事地踏入書房。 楊迅收回思潮,沉聲道:「死囚牢中還有什麼人?」 惡屠夫面色為之一鬆,放心地吁口氣,道:「這半個月來並無新犯。上個月只剩下三個,但五天前已被堡主下令處死。」 天罡手楊迅不耐煩地道:「本堡沒有人犯規麼?」 「沒有。」他偷眼覷見楊迅活像要爆炸似的,忙道:「溫柔鄉中還有一個彭真呢!不過堡主曾說過此人有功……」 「哪兒來這麼多廢話,給我押到刑室!」 惡屠夫郝衡忽然沁出一身冷汗,應聲是,轉身出房。在房門碰見王坤,只見他那張白玉也似的臉上,毫無變化,心中又是一寒:「我生平殺人無數,因此有惡屠夫的外號,但比起堡主,固然望塵莫及。即使比起這廝,也得佩服他的冷面鐵心。這小子生錯了一副好臉孔,去他娘的,把人吃了人家還不知道哩!」 他憤憤不平地傳令打開刑室,一面親自去押那彭真。對於自己近數年來的軟弱,他的確十分不平。記得在幾年前,他懲處一些犯人,堡主有時還說他手段太辣。但曾幾何時,他反而被堡主這種殘酷的行為而震驚,時常會禁不住流冷汗。 就像今晚,本來他自己不大放心釋放那彭真,為的是金陵鏢局被毀鏢旗和失丟一箱價值百萬的紅貨,至今雖然已有半年,那金陵鏢局因為查不到絲毫頭緒,而偃旗息鼓,似乎已放棄追查。但郝衡仍不能完全相信,假如放掉彭真,讓他恢復自由,可能一時不慎,仍然露出馬腳。 當年金陵鏢局曾被獨行大盜鐵算盤尹尉劫過,鏢局約了江南不少名手,為的是尹尉後來得到楊迅撐腰。眼看一場江南黑白兩道血戰立即展開。那時江南武林名家多人,都各有絕藝,人多勢眾,勝面居多,幸為一位黑道中洗手已久的老前輩出來,為雙方調解。 卒之議定楊迅這一方,只交還被劫之鏢了事,不必道歉,但以後凡是金陵鏢局保的鏢,他白水堡的人決不許動,否則即是與江南武林作對。那時節金陵鏢局的局主東方樂水便可發英雄帖,召集江南武林名家來對付白水堡。 正因此故,關於半年前天罡手楊迅因一時暴怒,命那新近加盟白水堡的冀魯劇盜彭真去劫金陵鏢局一票。那彭真不負所望,得手歸來,劫得毫無破綻,可是楊迅和倪盾、郝衡、尹尉商議結果,一則恐怕彭真有詐,俾便江南武林有所藉口消滅白水堡,二則也真怕彭真偶然不慎,露出馬腳,故此軟禁他在一處稱為「溫柔鄉」的機關中。 如今楊迅脾氣一發,連這個他早先認為有功之人也要送到刑室處死。那末下次他脾氣再發,誰能擔保不把參與一切機密的人殺死,惡屠夫郝衡出了一身冷汗,正因此故。 刑室設在非常堅固的地窖中,只要把厚厚的木門一關,縱然在裏面殺死千萬人,外面也聽不到。裏面甚是寬敞,牆壁上掛著許多刑具,有些還有整具完整的屍體或骷髏附著,除此以外,當中已生了一盆熾火的炭爐,爐中放著種種烙人的鐵具。爐火旁邊,另有一具高高的木架,頂端扯起一把寒光閃閃的鍘刀。 四個大漢精赤著上身,露出一身墳突有力的肌肉。他們的面目都露出兇悍殘忍的表情。惡屠夫郝衡帶著彭真走進這刑室。彭真立刻駭得面無人色,連連問道:「郝兄你沒聽錯堡主的吩咐?」 那四個大漢都露出獰笑,惡屠夫郝衡打個寒噤,忖道:「這四個傢伙雖是跟我學到殺人為樂的性情,但現在看來已是青出於藍!也許有一天我自家要毀在他們手下。」一陣不祥的陰影,掠過心頭。 那些大漢過來把彭真扛過去。彭真正要狂叫,嘴巴張處,口中已塞住一顆胡桃核,再也做聲不得。 他在溫柔鄉中軟禁了半年,雖是在那幾幢屋子裏自由活動,但一身武功,已被楊迅暫時以獨門手法解掉。如今落在這四名力大無窮的大漢手中,毫無掙扎之力。 四條大漢把彭真仰放在一個鐵輪上,雙腳牢繫在地上的鐵環上,雙手卻繫緊在那巨大的鐵輪上面,等到用力扳動那鐵輪,他雙手便被扯得伸直,而雙腳因已拴緊在地面的鐵環,身體無法隨鐵輪移動,於是渾身的骨節便被扯得要脫散開來,筋肉也要為之繃裂。這種刑具的威力,除了身體的痛苦之外,主要還是令人覺得全身崩潰那種壓力,使受刑之人,增加無數倍的痛苦。 彭真被綁好之後,片刻間,堡主天罡手楊迅進來,木門立刻關住。他進來之後,一言不發,臉色鐵青得駭人,額上那道特長的刀疤似乎放出兇光。這一剎那間,偌大的一個地牢中,鴉雀無聲,空氣生像已經凝結住,氣溫低冷得使人僵木窒息,但見他繞著爐火踱圈子,一時已似忘了彭真之事! 楊迅的確沒有記起彭真,心頭盡自掠過一幕幕的往事,愛、恨、憐、妒,交織一片,他喃喃自語道:「我恨……我恨一切,我要毀滅一切!特別是她……」他眼前,出現了一個美人的幻影,那兩道特別明亮的眼光,卻凝視著遙方…… 他一轉眼,忽然看見彭真。彭真嚇得哆嗦一下,鼻孔中嗯嗯有聲。天罡手楊迅粗暴地下令道:「左梅花,右十字!」 兩名大漢應一聲,齊齊從熊熊爐火中,各取一支烙鐵,烙鐵前端已燒得通紅,隱隱有暗紅火花跳起。他們都站在彭真身前,一支指著左大腿,一支指著右大腿。 楊迅咆哮一聲,兩大漢健腕沉處,「吱吱」連聲,室中飄浮起一陣肉焦香味。 彭真面容慘厲,滿面冷汗,但這時反而半聲不哼。他全身已被剝光衣服,因此可以清楚地瞧見他兩隻粗大而毛茸茸的大腿上,一邊是朵焦黑色的梅花,一邊卻是個十字。 惡屠夫郝衡這時忽然激發兇野之性,猛可一跳,跳到爐火之前,伸手取起一支烙鐵,大吼一聲,撲向彭真身前,舉鐵欲烙。 他的動作極快,但還有個更快的,天罡手楊迅猛然一探身,手出如風,立刻扣住他的肩頭。惡屠夫郝衡吭了半聲,全身軟癱。 「混帳,你想幹什麼?」 郝衡忽地又出了一身冷汗,吃吃地道:「在下也不知道。」忽覺楊堡主那對銳利無比的眼光直射入心裏,又是一陣凜駭,生像自家那怯懦的內心,已被他看清楚。 「你近來太累了!」楊迅陰沉道:「去叫王坤進來。」 「王坤?他豈可進入刑室?」 「不妨事,你帶他來,但先搜查一下他身上,別讓他帶著東西。不過搜查時別教他曉得!」 郝衡眨眨眼睛,現在他那殺氣騰騰的模樣,在兇殘的天罡手楊迅之前,已顯得黯然失色。不一會功夫,厚厚的木門打開,一張白玉也似的俊美面孔出現。那雙帶點懷疑的眼光在刑室中探射一匝,然後變得十分夷然地走下台階。他後面跟著的是惡屠夫郝衡。 天罡手楊迅道:「到這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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