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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何仲容冷笑一聲,心想這位姑娘原來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一戮就破。

  高姑娘也在心中叫聲「怪」,暗想自己怎會突然不敢和他正視,當下倔強地抬起頭來,凝視著那俊美公子,尖聲質問道:「你冷笑什麼?」

  何仲容本來不會和女子鬥口,但他另有企圖,當下故意又冷笑一聲。

  高姑娘氣勢洶洶地衝過來,何仲容退了一步,道:「咦,你是一位大姑娘,居然也管人家冷笑。你這是要對付我麼?」

  她也冷笑一聲,道:「對付你?哼,憑你也配?姑娘今日可要教訓你這狂徒!早先在申老爹家門口,姑娘已覺得你不是東西!」

  何仲容雖是有意撩撥,但好男不與女鬥的觀念,到底十分根深蒂固。因此不知不覺中又退了兩步,道:「你不得胡說,當時我……」說到這裏,猛然想起在申伯賢老人的木門前碰見她時,因她神情可異,果曾用力盯她一眼,但這等話卻不便宣之於口,因此只好嚥住下面的話。

  她冷笑一聲,追將上來,突然間玉掌已到了他頰上。

  以何仲容此刻的身法眼力,居然還在對方手掌堪堪沾上自己面頰時,方始發覺,心中不由得一陣駭然,疾忙使個身法,旋將開去。

  饒他閃避得快,但鬢角已被高姑娘指甲挑刮著,掌風拂面而過,勁而不猛。

  何仲容更加驚訝,暗忖這姑娘的掌力,分明已練到剛柔兼濟,收發自如之境。這等功力,出諸於一個容貌平常的小家碧玉身上,不免令人奇怪。

  高姑娘一掌摑不到他,並無驚奇之色,身形一側一旋,雙掌一齊交叉摑出。

  何仲容登時大感為難,但覺對方這兩掌夾攻上來,真是妙到毫巔。自己除了使出重手法,取她胸前大穴之外,別無閃避之方。

  這原是剎那間的事,何仲容不暇多想,左手壓住胸前的「鳩尾穴」,以免被敵人打著時,把真氣擊散,右手使出一招「推窗望月」,掌上含勁蘊力,蓄而不發,是以只有極微弱的風力,鐵掌直向對方左胸擊去。

  高姑娘面上微微變色,但其時不但自己雙掌已交叉向對方面頰上擊到。而對方的鐵掌,也只差分寸便觸及自己左胸的「膺窗穴」。

  何仲容這一招發出去,非迫對方撤掌不可,否則兩敗俱傷。自己可以不死,對方卻非當場斃命不可,是以他的招數有發無收。

  「霹啪」脆響一聲,何仲容面上一陣熱辣辣的,但連牙齒也沒動搖。這時他的鐵掌也按到對方左胸上,手觸處一片柔軟中而又蘊有彈性。

  何仲容在這剎那間,暗罵自己一聲「該死」,倏然奇快地把鐵掌撤回來。

  高姑娘的面上泛起紅潮,轉眼間連耳根都紅了。她左胸被何仲容摸了一下──其實是按了一下──比時尚感到一陣奇異的滋味。

  何仲容罵自己該死的原因,十分簡單。只因他在掌力欲吐未吐之時,驀然醒起以自己目下的功力,擊斃一個籍籍無名的姑娘,不論事情的是非曲直如何,也將遭到江湖嘲笑。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對一個姑娘家,居然用這一招把她擊斃,明眼人一看便知,更加會被武林不齒。

  高姑娘銀牙一咬,沉聲道:「好狂徒,你敢仗著練過幾手武藝,便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婦女。姑娘今日非教你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何仲容一聽,敢情這個不起眼的姑娘,語氣中倒真有江湖味道,正要道歉賠罪。高姑娘又道:「這兒是通衝大道,不便動手。你要是還有點男子氣概,可敢跟姑娘到申老爺的菜園中比劃一下麼?」

  何仲容極快地想了一下,還未想清楚時,一眼省見高姑娘面含鄙視之色,登時激起執拗之性,朗朗道:「姑娘先請!」

  高姑娘冷笑道:「你先走,我可怕你撤腿逃跑!」

  何仲容大為不悅,但此時此地,不便再鬥口舌,便爽快地向那陋巷走去。

  轉眼間已走到菜園門口,他大踏步進去,回頭一瞥,卻不見了高姑娘。

  正在訝異間,旁邊那間木屋「呀」地開了一道後門,高姑娘自門內走出來。

  何仲容明知這間木屋,便是申伯賢老人所居,心想高姑娘必定已將事情告知申伯賢,便睜大眼睛,等那申伯賢老人出來。

  哪知高姑娘出來之後,那道後門靜悄悄的,並無第二個人出現。

  高姑娘先過去把菜園門關好,然後轉身厲聲道:「大膽狂徒,你既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調戲婦女,想來姑娘不會是第一個被害的人。今日姑娘要替那些被害的姊妹們,盡報仇恨!」

  何仲容忍耐不住,面色一沉,嚴肅地道:「姑娘你不能含血噴人,適才我發的一招,便是臨時醒悟,因此才不發掌力,否則你此刻還能胡亂加罪於何某人麼?」

  高姑娘怔一下,似乎覺得有理,何仲容又道:「何某可以向姑娘道歉賠罪,但縱使斧鉞加身,決不肯承認姑娘所加的罪名!」他說得如此慷慨激昂,語氣嚴肅,那姑娘已軟了一半。

  何仲容閉口靜候她的回答,忽見她頭顱微側,似是凝神傾聽什麼。他不禁訝異起來,也自凝神查聽,卻聽不到有什麼可疑的聲息。

  高姑娘點點頭,輕輕道:「我知道了。」何仲容還以為她對自己說的,方在揣想言中之意。又聽她大聲道:「你的狡辯誠然動人,但姑娘不吃這一套,除非你站著不動,讓姑娘摑你幾巴掌,或可饒你一趟。」

  何仲容心中慍怒,便不言語。她款款走上來,又道:「一動上手,你的苦頭可就吃得大啦!你不信麼,看掌!」喝聲中一掌飄飄拍過來,何仲容出手封閉來路。

  只見她右肩一沉,便知她底下踢出左腳,連忙分一掌封住下盤。

  微風拂處,她另外未動的左手,不知如何已拍到頰邊。這時何仲容才知道中計,敢情對方招數奇異奧妙,出手都從意想不到之處攻到。

  百忙中不暇多想,仗著內功湛深,猛可施展出「仰觀天象」一招,上半身向後一仰,雙掌已連續攻出,狂飊驀起,潛力如山,果然把對方迫住。

  他橫躍數尺,然後仰天笑道:「想不到十步之內,竟有芳草。呔,你也接我一招!」雙掌一分,欺身撲去,虛虛實實地使出劈砸拍抓四種手法。

  高姑娘左手在面前劃個圓圈,右掌疾然從圓圈中拍出去。

  何仲容收掌不迭,退開數步,定定神想道:「她的出手奇奧無匹,輕描淡寫間便把我的辛辣攻勢消解。但假如她知道我這一出手,連四堡五寨那幾個老頭也招架維艱,而她卻這麼從容輕易的話,她一定不會自甘寂寞,默默無聞地住在揚州城中……哎呀,我必需找出她的弱點才行。」想得雖不少,但也不過是一剎那而已。

  高姑娘移宮換位,嬌喝一聲「狂徒看掌」,右掌一晃,忽地踏入奇門,左掌已堪堪摑到他面上。

  她每一出手,全都是摑嘴巴的絕妙手法。何仲容大大一凜,一招「星移斗轉」,身形疾旋開去,他的身法已奇快絕倫,但面上仍然感覺到對方掌風刮過,只差一線便吃她纖指刮著。

  當下使出「毒龍掌法」,左手半招「少陽再引」,攻取對方右臂。右手一招「急流鼓棹」,疾取對方中盤。前一招是華山派絕招,後一招是武當派煞手。兩招同時使出,威力之大,一時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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