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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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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虹道:「在下既然死定,何必還出言相激呢?只緣這王元度的一身武功,乃是舉世罕有,而且是個英雄豪傑,是可以相信得過的人。」 何心寒更弄不明白,道:「任你如何誇讚此人,我也不容他活命。」她沉吟一下,又道:「你既然知道是他,為何不早告訴我呢?卻在這時囉嗦起來?」 平天虹道:「在下初時有點妒恨他,所以力要自己相信他是不夜島之人,但現在忽然清醒過來,想起他一些捨身為人的俠義行為,深覺此人決非淫賊同黨,於是動了一念……」 何心寒搖頭道:「你不必替他求情了,本堡禁例萬難更改。」 平天虹道:「但在下並非要何堡主白白放掉他,而是要他死在另一處地方,同樣的一死,卻大有貴賤高下之別。」 何心寒若有所悟地凝目尋思,平天虹又道:「堡主已猜到了,不錯,咱們讓他到不夜島去死,那不夜島乃是天下間出名的奇險所在,諒他到了不夜島,也難活著回返中土。」 何心寒沉思良久,才道:「現在我還拿不定主意,等我決定之後,定在墓前相告,現在你想想看,還有什麼遺言沒有?」 她語氣突然變得十分冰冷無情,一聽而知她的決心不可動搖。平天虹心中叫一聲「罷了」,雙目一閉,道:「沒有了。」 但聽隆的一聲,棺蓋已經蓋起,接著便聽到敲擊長釘之聲,噹噹地響著,一記記有如敲在他心頭一般,直到此時,他才忽然大為驚恐,感到「死亡」的恐怖。然而他已被釘牢在棺木之內,全身又不能動彈,除了在這黑漆漆之中等死之外,已不能再做任何的事。 何心寒監看著手下針牢棺蓋,自言自語道:「這廝骨頭倒也夠硬,竟不曾狂呼大叫……」 這時,幾名健婦人室,兩頭套上繩索,抬了起來,走出石屋外。 天色已明,但太陽未出,樹叢上和草尖露水凝珠,閃閃有光。那四健婦踏著含露的野草,把棺木抬到墳邊,兩頭用繩索吊住,慢慢放入洞穴之內。這具棺木旁邊另有一個,並排躺在地底。眾婦一齊動手,把泥土撥入坑洞內,不消多久,已填滿了坑洞,並且高聳起一堆,在這一坏黃土之前,他們樹立墓碑。何心寒和另外三個年輕女子默然望住這座墳墓,久久沒有做聲。 何心寒一行十餘人離開墳場,向三禁堡走回去,一路上,人人都為了參加生葬一個男人之事,心情奇異動盪,誰也不想開口。 在何心寒背後的藍芳時,她完全不曾想到平天虹,一顆心直想著堡中的一個人。 快到門口,何心寒突然向藍芳時道:「阿芳這一次的奇謀妙計,果然大收神效,著實把那廝戲弄了一番,嘿!嘿!嘿!他還以為當真逃得出咱們三禁堡呢!」 藍芳時道:「錯非是師父,誰也不敢接納這種計謀,事實上平天虹有很多機會可以逃走。」她深深吸一口氣,才又道:「師父,您打算如何處置王元度?」 何心寒望了她一眼,緩緩道:「我還未決定,他是否與你父親很有點關係?」 藍芳時道:「這個我可不管。」 何心寒道:「依你之見,想把他怎樣?」 藍芳時道:「最好我們親自動手也把他活埋了,免得他還有命活的機會。」 何心寒凝視著她,道:「這話可是出自你真心?」 藍芳時感到有點奇怪,道:「自然是出自真心了。」 何心寒頷首道:「很好,除了王元度之外,還有那個百錢莊錢萬貫,也讓你一手活埋,做完之後,我有一件極重要之事告訴你。」 她提到錢萬貫之時,藍芳時神色不變,原來她並非現在方始知道此事,當在三禁堡被幾個蒙面敵人侵犯,焚屋殺人之時,何心寒發動全堡力量,苦苦對抗之時,錢萬貫忽然出現,出手相助,很快就擊退了強敵。 錢萬貫乃是見到火光,才趕得來瞧瞧,出手之後,做夢也想不到何心寒竟然乖戾古怪,恩將仇報,表面上慇勤招待,其實暗暗放下迷藥,綁起來鎖在牢內。 藍芳時沒有讓錢萬貫發現自己,但她可真被此人的出現,弄得十分激動不安。 這時何心寒加快了腳步,走入堡中。藍芳時忙著緊跟。 何心寒摒退旁人,和她一起走入一間密室之內,說道:「為師看了這次你收拾平天虹之事,甚是寬慰,因為本堡終於找到一個足以承繼堡主之任的人了。」 藍芳時訝道:「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何心寒道:「你瞧了一件東西,就知道為師是什麼意思了。」她拿了鑰匙,打開鐵箱,從箱內取出一個錦盒,很慎重地放在床上,揭開盒蓋,只見盒內有兩個拳頭大的玉瓶,分放在盒角,在盒子當中,卻擺著一本厚厚的書冊。 何心寒緩緩道:「這兩個玉瓶一是縮骨散,一是解藥,乃是本堡重寶,天下無雙,這個你早已知道了……」 藍芳時道:「徒兒在師門多年,豈有不識這一宗師門至寶之理呢?」 何心寒道:「其實這縮骨散只是藥性厲害,天下難有解得之人,以及使用之時十分方便,是以稱為本門至寶,其實這縮骨散比起這一本秘笈,真算不了什麼……」藍芳時大為驚訝,凝目向盒中的絹冊望去,冊面上並無字跡,是以瞧不見裏面記載的是何物事。 何心寒又道:「這一本絹冊,裏面記載得有好多種上乘的武功絕學。我今日將之傳給你,十年之後,你或可成為天下無敵的高手。」 藍芳時茫然道:「既是如此,師父何以不修習這本秘笈中的絕藝神功?」 何心寒道:「原因有三,最主要的是為師已非處子之身,所以這一輩子也休想練得成功。第二點,修習這等上乘武學,不但要有師長好友護法,亦須有練功的環境,咱們三禁堡這數年才算紮穩了根基,在數年以前,本堡時時有敵人侵擾,為師焉有機會苦修絕藝呢?」 她停頓了一下,才又道:「第三點,這本武學秘笈乃是武林中一個大禍根。這一次你如非已發誓不返日月塢,為師亦不敢讓你得知此秘。」 藍芳時只聽得目瞪口呆,心知這一本薄薄的絹冊,一定關係極為重大,所以師父連徒弟也不敢輕易信任而洩秘。 何心寒道:「二十多年前,那時候你還未出世,武林中為了一本從古墓中發掘出來的武功秘笈,掀起了滔天波浪。武林各大門派以及無數奇人高手,為了想奪得這一本秘笈,不知耗去了多少身心氣力,多少英雄人物也因之而喪生,最後,這本秘芨落在崆峒一劍車元亮手中。但他東奔西竄,一直被各路高人追搜截擊,竟無暇修習秘芨中的武功。這種情形連續了一年半之久,崆峒一劍車元亮一直都在逃亡,抵禦日夕不斷的襲擊。」 藍芳時見她停口,當下道:「這本秘芨到底有什麼好處,竟能使天下武林高手紛紛出動截擊搶奪呢?」 何心寒道:「這也難怪你不明白,皆因這本秘芨最先是被一個學過一點武功的流氓得到,他照著秘笈修習了幾個月,居然武功大進,雄霸一方。假如他是個深沉潛藏之人,不聲不響地修習下去,或許可以成為一代高手,哪知他得意忘形,日日向人吹牛,把得到秘笈之事傳到武林中。初時還無人相信,及至見他確實武功大進,於是惹起武林各家派的注意,直到有一天此人居然擊敗了武當派一位名家,霎時間江湖震動,三日之內,此人便失去首級。」 藍芳時撇撇嘴,道:「這廝活該送命,誰叫他得意忘形,懷重寶而不知收斂,自然得此下場。」 何心寒道:「不錯,那人死在三位名家圍攻之下,那崆峒一劍車元亮是其中之一,他得手之後,突然暗襲同伴,殺死了一個,另一個則負傷遁走,臨死之前,把這消息傳揚出江湖,於是車元亮就開始了逃亡避仇的生涯。由於他為人機警,手段狠毒,一開始就被他殺死了許多人,這一來與各門派都結下仇恨,大家都非得到他才甘心,俱是派出最高明的人追擊車元亮,竟使得他日日夜夜都須得不停地奔逃。」 何心寒長長吐一口氣,又道:「要知武林各大家派苦追不捨也是別有苦衷,原來這車元亮雖是沒有時間好好修練,僅只是追兵稍緩之際,他看上一陣工夫,如此所得自然極是有限,但他的武功劍法竟然不斷精進,各大門派都曉得這件事已成了騎虎之勢,如若不把他殺死,等他練成了絕藝,武林定然一片腥風血雨,所有家派俱得被他報復。」 她默然片刻,似是回想昔年之事,半晌才道:「最後,車元亮在十四名高手圍攻之下,身上負傷極重,跌落長江之內,從此之後,這車元亮和這本『天都秘笈』,都不曾再出現過。」 藍芳時腦子不停地轉動,但仍然想不出那車元亮如此結局的話,這本天都秘笈又怎會落在她手中。 何心寒沒有等她猜測,便已揭開謎底,道:「是我在下游百里處見到他的屍體,從他繫在手腕的銀牌上認出他是誰,連忙搜查他身上,找到了這本天都秘笈,為師馬上埋葬了他的屍體,並且不再在江湖上走動,尋到這一處地方,開始建堡定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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