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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到了廣場中心,精舍前人影急閃,十八名清麗的少女已在前面列隊嚴陣以待,一個個衣裙鮮明,薄施脂粉,豔麗出塵。

  中間有三位宮裝婦人,臉上掩了面紗,僅露出一雙寒星似的眼睛,眼神冷森森令人不敢對視,腰中佩了長劍,右手握了一柄拂塵,恍若仙女臨凡,不由人肅然起敬。

  兩側的花樹叢中,間或可看到移動的人影,不知到底隱藏著多少人,平添不少神秘詭異氣氛。

  山林中鳥聲婉轉,草木的清香中,夾雜著醉人的脂粉幽香,加上閃閃生光的兵刃,把這一片和平安祥,風景綺麗的洞天福地,變成了散發著凶兆的莫測詭境。

  趙羽飛的穩重腳步聲,打破了寧靜。

  眾女悄然卓立,目迎緩步而來的趙羽飛,她們的眼神十分複雜,有驚奇、有困惑、有恐懼,也有些興奮。

  趙羽飛逼近至三丈左右,背手夷然屹立。

  雙方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先說話。

  氣氛愈來愈緊張,殺氣騰騰令人神經繃得緊緊地。

  久久,中間那位官裝婦人終於忍耐不住,眼中殺機怒湧,陰森森地問:「你就是趙羽飛?」

  趙羽飛道:「正是區區在下。」

  宮裝婦人道:「你只來了一個人?」

  趙羽飛道:「恕難奉告。」

  宮裝婦人道:「你總算找到水仙宮的中樞要地了。」

  趙羽飛笑道:「但九尾玉孤的匿居處卻不在此地。」

  宮裝婦人冷笑道:「胡說八道。」

  趙羽飛道:「柳紫煙,事已至此,你也不必為九尾玉狐隱瞞什麼了,在下已調查得一清二楚,連汪樓主躲在何處,在下也知之甚詳,時機一到,他倆便無所遁形了。不錯,你這裡也算是水仙宮中樞,但只是中樞的一部份而已。」

  柳紫煙眼神一變,厲聲道:「華斌已向你招了供?」

  趙羽飛不承認也不否認,笑道:「你何不問問他?」

  遠處的華斌臉色灰敗,大叫道:「五姨,小侄什麼也沒有說。」

  柳紫煙咬牙道:「你師徒倆的話,老身從不相信。」

  華斌叫道:「五姨……」

  柳紫煙叱道:「住口。你把他帶來,為何不帶他去找你師父?你這冷酷無情,忘恩負義的小畜生,還不給我滾過來?」

  華斌有口難辯,打一冷戰,悚然叫道:「趙羽飛,你如果是大丈夫,就該替在下說明,你知道在下是無辜的。」

  趙羽飛笑道:「柳紫煙連自己人的話都不信,還會信敵人的話。你這不是異想天開麼?」

  華斌知道處境險惡,不管趙羽飛今天是勝是負,反正柳紫煙都不會饒他。

  他落在馮百韜手中,馮百韜那些黑道朋友對逼供學有專精,但他熬過來了,敵人所加給他的傷害,他可以承受得住,對生死大事毫不在意。

  但落在自己人手中,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不僅是有冤難伸,消不下這一肚子怨氣,主要的是令他寒心極為不甘,這種委屈的確令他難以忍受。

  他一咬牙,不再分辨,心中頓萌去意,這個柳五姨靠不住,他必須找到師父再說。

  柳紫煙見他不聽指揮,更是憤怒,大喝道:「華斌,你還不過來?」

  華斌去意更決,大聲道:「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想誣陷在下通敵,在下有口難辯,只好自找去處。」

  說完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柳紫煙氣得半死,揮手怒叫:「去拿下他,死活不論。」

  兩名少女剛躍出列,趙羽飛一聲長笑,一聲龍吟,寶刀出鞘,喝道:「誰敢放肆,必須通過在下這一關,看趙某寶刀利否,不自愛的人不妨一試。」

  趙羽飛拔刀示威,虎目中神光炯炯,氣勢磅礴,凜然如天神當關,威風八面。

  兩少女吃了一驚,倏然止步,面有懼容。

  柳紫煙勃然大怒,厲叫道:「你兩人膽敢抗命,怕死不進,該當何罪?」

  兩少女打一冷戰,拔劍舉盾左右一分,要從兩側繞過去追華斌。

  趙羽飛一聲長笑,去如狂風,寶刀幻化一道電虹,先襲擊從右方統越的少女,一聲金鐵交鳴,少女連人帶劍震飛丈外,站立不牢屈膝跪倒。

  接著刀光破空迴旋,猛撲從左方繞過的少女。

  少女心膽俱寒,無法閃避,只好舉盾硬架,寶刀來得太快了。

  當一聲大震,鋼盾突然脫手而飛,少女驚叫一聲,仰面便倒。

  趙羽飛並未追襲,收刀向柳紫煙冷笑道:「你自己不親自上來,叫這些修為有限的女子送命,於心何忍?」

  柳紫煙知道華斌已經去遠,追之不及,只好招手示意被震倒的兩少女返回,向趙羽飛道:「老身知道你很了得。」

  趙羽飛道:「誇獎,誇獎,你知道就好。」

  柳紫煙道:「但老身卻不信邪。」

  趙羽飛道:「自從在下向貴宮挑戰以來,一直不曾與真正的主腦人物交手,深以為憾,今天大概不至於失望了。柳紫煙,你是九尾玉狐的心腹,與方青蘿合稱水仙宮二老,方青蘿在葫蘆山劍毀人傷,右臂成殘,在下饒了她,柳紫煙,希望你不至於令在下失望。」

  柳紫煙冷笑道:「論武林的聲望地位,你還不配向老身就教,你必須通過考驗,方能向老身挑戰。」

  趙羽飛笑道:「你既然抬出武林規矩,在下當然不能勉強,請劃下道來吧。」

  柳紫煙舉手一揮,八名女郎同時搶出,但見裙袂飄飄,像是蝴蝶飛舞,眨眼間便完成合圍,形成一座八卦劍陣,八面小盾構成銅牆鐵壁,八支劍形成劍林。

  趙羽飛淡淡一笑道:「汪樓主汪不凡不知何時,授藝于茅山玄門教派,他把劍陣教給你們,但並未將奇門遁甲之學傳給水仙宮,你們僅學到劍陣,而不懂生克奇學,劍陣的威力有限得很,人多反而變化不易,多半會有不少人枉送性命。」

  他環顧一匝,向眾女道:「你們大概就是水仙宮三寶八姝的八姝了,水仙宮氣數已盡,以往你們用各種陰謀手段,裹脅就範的江湖群雄,已經一哄而散,至今到了眾叛親離的境地。你們都是柳紫煙、方青蘿從各地擄來的好人家的女兒,難道就不想棄暗投明回家與親人團聚麼?」

  八姝在一名少女的一聲清叱下,開始遊走,陣勢發動了,每兩姝結為一組,長劍時而左右時而上下,成前後交替,形成綿密的天羅地網,無懈可擊。

  但每個人的臉上,神色已有了顯著的變化,不像剛才那麼神色木然冷漠。

  他寶刀徐移,吸口氣功行全身。

  陣勢發動,一股兇猛淩厲的氣勢,像浪潮般從四面八風湧來,強大的無可抗拒的無形壓力,令他感到毛骨悚然,有點兒招架不住。

  他悚然而驚,估錯了對方劍陣的實力。

  他想脫出這股強大的壓力,已有無能為力之感。

  迅即定下心神,抱元守一,力貫刀身,一面發出淩厲無匹的刀氣,以抗拒湧來的壓力,一面留意對方陣勢的弱點。

  陣勢隨眾女的移位而不住變化,圈子逐漸收縮,氣勢益厲,壓力漸增。

  他感到自己的心神,隨陣勢的移動而有散亂之象。

  刀氣似在減弱,雖未接觸交鋒,卻感到在氣勢上已輸了一著。

  如果他不能在對方近身出劍攻擊之前,突破弱點,脫出陣外,改從陣外八方遊擊,勢將在劍陣中力盡而死。

  柳紫煙已看出端倪,得意地嘿嘿陰笑道:「少林的得意傳人,如此而已,宮主走了眼,高估了你,竟然告誡全宮的人,不可輕易與你交手。早知不過爾爾,你豈能活到現在?」

  趙羽飛不加理會,他發現在離位的那位少女,眼神流露出怨恨的神情,因此運劍的勁道出現間歇性的增減。

  這是心神波動的徵兆,心中彷徨的表情。

  當然,如不留心絕難發現這些微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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