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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傍晚時分,聽罷南屏那發思古幽情的鐘聲,畫舫即劃向清波門。

  船泊上堤岸,已是暮色四起,黃昏將臨,城門即將關閉,附近一些準備夜間遊湖的遊船,遊客們笑語喧嘩,顯得相當忙碌。

  王海華偕趙羽飛離船登岸,笑道:「趙兄,明晨兄弟親至客店促駕,至南北高峰作竟日遊,夜宿龍井茶園。」

  趙羽飛道:「王兄盛情,兄弟感謝不盡,明日兄弟有些俗事待理,三日後如無俗務,屆時當造府拜望,暢遊西湖十景,如何?」

  王海華乾咳了兩聲,尚未發話,石首第三艘畫舫的後艙內人影一閃即沒,一道寒芒在三丈外電射而至,目標是王海華的右腰肋。

  趙羽飛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電芒,伸手一撥王海華的右肩,王海華身不由己向左後方疾退,吃了一驚。

  電芒一驚而過,嚓一聲,貫入一株合抱大的柳樹。

  一聲水響,發射暗器的人躍入水中,入水的身法十分高明。

  王海華走近柳樹,不勝詫異悚然道:「飛刀,這人為何要暗算我?」

  是長有一尺,重心在前的中型飛刀,份量不輕,難怪飛行時毫不旋轉。

  在畫舫上尚未下船的小秋急叫道:「是一個蒙面人,快去查那艘船。」

  趙羽飛伸手拔出飛刀,瞥了一眼,惑然自語道:「飛刀聖手周永川的飛刀,這位江南黑道大豪為人雖然無惡不作,但頗講江湖道義,從不用飛刀偷襲暗算,今天他怎麼了?」

  王海華聽不清他的自語,問道:「趙兄,你說什麼?」

  趙羽飛道:「刺客入水了,那艘船上面想已無人。王兄,你在杭州有仇家嗎?」

  王海華道:「仇家?兄弟為人坦率平和,本城的人誰不知曉?交往的人全是名流子弟,怎會與人結怨?」

  趙羽飛道:「武林門章家兄弟如何?」

  王海華道:「這個……以往為了組訓民壯團練的事,曾經有過爭吵,但算不了仇恨。」

  小春、小秋兩侍女,從刺客的船匆匆返回,小心地遞上一件青袍,稟道:「三少爺,船是空船,艙內遺留下這件袍子。」

  趙羽飛接過青袍略一察看,搖頭道:「不會留下線索,無從查起。王兄,今後請小心些,最好少露面。這次行刺失手,下次你就不會如此幸運了。走,兄弟送你們進城。」

  送走了王海華,趙羽飛懷著滿腹疑雲,逕自返回永昌老店。

  距店門尚有十餘家店面,夜市剛張,街上燈火輝煌,逛夜市的人摩肩接履,好不熱鬧。

  他暗中留了心,飛刀聖手周永川那一飛刀,已令他心生警覺,嗅出了危機。

  他懷疑那一飛刀到底是射王海華呢;抑或是以他為目標?

  如果以他為目標,這意味著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如果目標是王海華,王海華既未與人結怨,誰會收買江湖黑道高手行刺?

  杭州四大世家的年來動態,他已從靈隱寺麓大師處知道得一清二楚,四大世家中,唯一可能與江湖人有所往來的,只有武林門章龍、章虎兄弟。

  章家出面組訓民壯,這是獲得官府支持的正當行為,多年前海盜與倭寇橫行海疆,茶毒東南沿海前後數十年,杭州一帶受禍尤烈,組訓民壯防盜,乃是沿海各府州的要務,章家出錢出力,甚獲地方人士的讚譽。

  組訓民壯需聘技擊教頭,少不了與江湖人有所往來,這是正常的現象。

  飛刀聖手周永川,是不是章家請來的教頭?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章家沒有派人刺殺王海華的理由,組訓民壯的事,雙方難免意見相左,些少爭吵,算不了什麼深仇大恨,用得著行刺殺人?

  問題是否出在那位虯須大漢護院許彪身上?王海華已經表示過喜結交市井豪傑,與三教九流的人有所往來,是否其中有難言之隱,無意中結下了不解之仇?

  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跟蹤,他在離開望江門王家時便發覺了。

  這兩位仁兄膽子真不小,愈跟愈近,不知有何圖謀?

  接近店門時,他突然轉身舉手一揮,然後悠閒地入店,若無其事徑奔上房。

  兩個跟蹤的人本已接近至身後三丈左右,驀地人叢中閃出兩個船夫打扮的人,在兩個跟蹤人身後出手,手一觸兩人的後腰,人便渾身一震,神智昏迷,被兩船夫一人一個挽了便走,折入小巷失去蹤跡。

  已經是掌燈時分,推開房門,坐在椅內沉沉大睡的石頭,一驚而醒,欣然道:「大爺回來了?小的快悶死了。」

  趙羽飛笑道:「看你,睡得眼都快腫了,還覺得悶?你沒出去亂跑吧?」

  石頭搖搖頭,把風耳不住扇動,抓抓光頭道:「小的睡是睡了,可沒有亂跑。」

  趙羽飛問:「那兩位公子爺來了嗎?」

  石頭愣頭愣腦直瞪著他,道:「小的不知道,中午吃的是剩菜,一整天沒離開房門一步,沒過去看……」

  趙羽飛道:「好吧,你到前面進餐去吧,這裡的事你不必過問。」

  石頭接過他遞來的一錠碎銀,興高采烈走了。

  他出門站在廊下,目光掃過院子。這一排上房住了不少旅客,全是些頗有身份攜有家眷的客人,進進出出相當嘈雜。

  走廊的末端,院子盡頭廊柱下站著一個人,遠遠地高舉右手像在伸懶腰,連伸三次。

  這是蒲毒農化妝成的旅客,用手勢通知他鄰房有變。

  他心中有數,得知鄰房是自己人,一切平安的手式,然後推開為石頭訂下的上房。

  燈光下,他眼前一亮,順手掩上門,倚門而立,喜悅地伸出雙手。

  兩聲嬌呼,兩位年輕的少年書生,飛燕投懷般同時將他抱住了,室中幽香撲鼻。

  「趙郎……」一位書生情意綿綿地輕喚。

  「羽飛……」是另一位書生的嬌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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